○李阳波 慈祥的母亲久久望着村外的河堤。夕阳下,古道边,寒风中,几桠树枝晃来晃去,恍若几个归来的人影。母亲,即将望尽的眼神越来越差。 她又一次失望了。 她又一次拿起缝制中的寒衣,从事她一辈子也完不成的工程,一针一线缝起来。母亲的眼神越来越差,针针线线,都扎在自己的手指上,也扎在天涯游子的心坎上。 天寒了。母亲啊,别忘了,也给自己缝一件新衣裳! 土 豆 土豆被暖暖地覆盖,一直默认着它的泥土。与世无争,好像有什么心事,潜滋暗长在岁月的藤蔓上。 我曾经写过的土豆,在梵高的画布上寄宿的土豆,我从小和父亲一起吃过无数次的土豆。那时在黄河故道,我看见他把土豆,从土里刨起来,说出它梦中的一切,许多年了,我还会重新想起,被泥土遗漏的一些细节。由浅入深,也许在我的视线之外,还有某种实在的东西等待发掘。多少个我所熟悉的秋天,被人忽略的土豆,饱含孤独的土豆,那些赤裸的身躯,带来了丰稔与果实。 至今我的儿子喜欢吃的土豆,每次去麦当劳,他兴高釆烈地,吃着薯条的时候说:“老爸,这就是你经常念叨的土豆!” 父亲的咳嗽 远远地就能听见,父亲的咳嗽。而乡亲们并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病得有多重?只晓得他一到冬天,就哮喘得不行。 轻一声,重一声;缓一阵,急一阵。以前我在乡下,去邻村看露天电影,散场时一到村口,就听见他咯出的熟悉的乡音。那时,我的内心被揪出一滴滴血来。 长大后在外乡工作,想家的时候,往往会在梦中,被他老人家的咳嗽声惊醒。 母亲的棉花 母亲时代的棉花,在苏北大平原上一望无际。那些棉花盛开的时候,我无法用形容词来比拟。只记得,我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念过一篇报纸上的散文,说棉花开了,就像咧开的笑口中,雪白的牙齿。 回想多年前的一场秋雨,云在天上翻滚的时候,我虽然很小,却感觉到母亲忧心忡忡。忙了一年三季的棉花,可别这样被连绵的雨给毁了,棉花依然张开了嘴,面对一派丰收的景象,母亲却笑不出来。那雨真的下它几天,不要说不能到收花站去卖,就连几个儿女过冬的新棉袄,都成了问题。 我已经看见她了。我到棉田的时候,母亲躬身已摘了一大筐棉花。我到棉田的时候,天上晨曦初露。过了一会儿,我腰酸背疼,母亲却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她总是默默地,摘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