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靖 龙叔叔他们酱油车间在我印象里总是蒸汽腾腾,阳光透过屋顶的玻璃瓦,直射到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的身影,搅和着蒸汽,车间变得朦胧而富有生气。他们总是猫着腰,用力地将一桶一桶的黄豆,抬到高高的蒸笼里蒸熟。然后又一挑一挑地挑去发酵,还要一箩筐一箩筐地抬到晒场的大酱缸里晒上三年。 晒酱场有几千个平方米,山环水绕,环境十分优美。晒缸都顶着竹制的斗篷,像士兵一排排整齐地立在河边。晴天一定要晒,雨天一定要盖,不能淋到雨。北纬“28度”的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日照充足,白天水汽蒸发升空,夜晚降落在缸里,日晒夜露,为微生物酶的活动分解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所以当时的保靖酱油,成为湘西知名的特产! 那时,我们一般大小的孩子有二十多个,而平整宽阔的晒场就是我们“躲猫猫”的乐园。有一次,我竟然突发奇想,爬上缸,然后踩着斗篷,攀上围墙,小心翼翼地在两米多高的围墙上走。下面的小伙伴惊叹不已,纷纷模仿我,也准备踩着斗篷攀围墙。我们的吵闹声,把厂长伯伯引来了。他一看我们或把酱缸的斗篷掀到一边爬到酱缸上,或是踩着斗篷攀墙,而斗篷被踩得凹下去了,顿时大怒,冲着我们就骂。我一看,原路返回已不可能,急中生智,迅速小踤步移到宿舍楼二楼的阳台下,准备爬过去。厂长伯伯更急了,忙喊到:“你莫乱爬,快下来!”我奋不顾身地展平生之所学,直接爬上阳台,跳到二楼的阿姨家。当我突然出现在阿姨家时,她们的表情就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呆呆的,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像我就是一个土行孙。 于是,我“一战成名”,迅速成为一群熊孩子中最调皮的那个。 因为有酱糟和剩的糕点,厂区范围又大,空地处都种满了小菜,所以,厂里的猪场总是兴旺发达。年前,厂里总会杀猪会餐。而当天吃刨汤肉就成了我们的最爱。我爱吃心肺是出了名的,哪个锅里心肺多,就会有人喊我。然后,我就端着碗飞跑过去。小伙伴见我跑也一窝蜂地跟着跑,到边一看,喜欢吃的就拼命夹,不爱吃的,嘴巴一撇,换一锅,继续挑自己的最爱。于是,满坪场的小孩端着碗到处跑,场面壮观。 更为壮观的是分肉的场面———几床大大的竹席子上,堆满分好的猪肉。分肉是抓阄,一般都是我们小孩子来抓,然后用背笼背回家,或用箩筐挑回去。热闹的场面,惹得过往船只都停下来,纷纷喊叫:“酱油厂又分肉了!炕腊肉过闹热年哟!”语气满是羡慕。 初三毕业后,我家搬走了。没过两年,厂里改制了。我也再没回过住了十年的旧居。但是,那儿时的欢乐连同那清香的酱油味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里,不时在我脑海浮现,让人时常想起,无比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