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版:兄弟河 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7年1月20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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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与徒

  ○田  靖

  人生总在辗辗转转中物换星移,总在走走停停中花开花落,每一段生活,就是一朵浪花,总会在偶尔的不经意间在心海翻腾。     

  保靖县是湖南湘西一个历史悠久的小小县城,环抱在崇山峻岭之间,可再大的山,再难的路,也阻隔不了山里人向往山外世界的梦想。保靖的老河码头就是保靖人走出大山,扬帆人生的起点,也是县里最为热闹和重要的一处地方。保靖副食厂(也有人叫她观音阁副食厂,因为她是到原保靖八大景———观音阁旧址上建立起来的)坐落于风景秀丽的酉水河边,紧紧挨着保靖的老河码头,交通十分便利。

  娘自16岁起,便在厂里上班,做糕点、水果糖、酱油和酱菜之类的食品。儿时的我便在酉水河船工的号子里,闻着工厂的花香、麦香和酱香,一如酉水河里的鱼儿在青山绿水间自由地长大。    

  厂里约有二百来人,分为做酱油、水果糖、糕点、冰糖、猪场等车间。母亲是水果糖车间的主任,认认真真地管理着唯一的徒弟———小莲姐。这一管就把小莲姐从十几岁刚进城时讲一口普戎乡土话的小丫头管到当娘,管得心安理得;小莲姐,被管理的乐此不疲!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请示汇报,一个一日如几十年般的指导叮嘱!两人经常就“今晚吃红菜苔还是白菜苔”电话商议!如家里有点事,娘一定会克服血压高、吉首保靖之间近百公里距离等困难,搭车赶往保靖,立马组织原老厂的几个姐妹们召开“常务会”,就相关事宜各抒己见,展开热烈讨论,并特别突出咱们注重的是过程而非结果。受党培养多年的我一直被领导批评没学会注重“细节”,可她俩,“研究”的全是“细节”中的“细节”。重要的事说三遍,她们的每一句话都是重要的,所以,全是三遍以上。我估摸着,我家的大小事务,娘和小莲姐都细细热炒过几遍,两家到底还有没有秘密?!    

  当然,讨论唯一一次出效果的,就是近期作为家境一般的下岗工人的小莲姐在儿子定亲这件事上,按照和娘等人商议的“指导思想”和“行动方案”,正视家境贫寒的现实,直面在省城国企当领导的亲家,用自己的诚恳、质朴、热情和爽朗,彻底让亲家悬在心头的“门不当、户不对”豁然释怀,并激动地声称:“家庭条件差点算什么,关键是家教好,崽养得好!”小莲姐一激动,端着酒杯就说:“我也讲不来什么,搞杯酒敬亲家,我儿就是你儿,你女就是我女!”说完,尽显咱工人阶级的豪情,一口干一杯,乐得亲家合不拢嘴:“这个亲家咯样子直!”

  当天的情况小莲姐立马电话详细给娘汇报,娘也乐得哈哈大笑,直夸小莲姐:“搞得好,不愧是我徒弟!”    

  当然还有约十几二十个长期或短期的包水果糖的临时工。我和妹妹从还没有案板高,娘要在旁边专门给我们摆一块小小的盘子开始包糖,直到我们长得比娘还高,成为包装的主要劳动力。    

  水果糖车间很大,空旷。里面还有加工炒货和贵姨加工冰糖的地方。蜜蜂长年累月地“嗡嗡嗡”在案板和装糖的桶子上转旋,并热闹地宣示着这一亩三分地的主权,干活的干活,采蜜的采蜜,和谐相处。    

  生产水果糖要先把糖放深口锅里熬,老了不行,糖苦,颜色会黑;嫩了也不行,糖的黏性不好,故掌握好糖的温度和火候就是一项技术活。娘,是当之无愧的技术最好的一个,没有第二!当然,那时的工厂是集体的,娘她们也得到不少学习的机会。去长沙九如斋学习月饼、糕点工艺;去涪陵学习酱菜制作;去常德津市学习酥糖等,往往一去几个月,和当地工人一起上班,全程参与,熟悉每一道工序,当地的厂方也像教自己的工人一样教她们,都是工人阶级,为人民服务,毫无保留。后来,也因为技术全面又过硬,娘在职代会上被工人选为管生产的副厂长,这在她的人生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并得意到如今!    

  糖熬好后,娘和小莲姐两个人要就站到灶台上,一起把重有一百多斤温度已经近120度的锅从灶台上抬下来,将已经熬好的糖浆倒到几米见方水池上漂浮的“冰板”上,以使滚烫的糖浆迅速冷却。在这个过程中,娘和小莲姐两人需要密切配合,一起用力抬,一起迅速地翻倒在“冰板”上的糖浆,稍有不慎,配合不默契或行动不果断,就会被锅或滚烫的糖浆烫伤。而糖浆一旦粘在皮肤上,甩也甩不掉,稍一用力,就会把皮肤一起扯掉。母亲的脸和手就被糖浆烫成过重伤。可那时的娘竟不知这是工伤,自己到医院上点药,打几天消炎针,又忍着疼,说是怕人说自己装病,又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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