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阳

　　很早就打算写下这篇文字，是因为武水岸边的风景，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待我静静回味。

　　幼年时，在泸溪生活。夏天傍晚时分，常跟着祖父站在桥头看风景。在武水和沅水的交汇处，江面显出青黄二色。沅水浑浊，武水则是青色的，两股水流并行逶迤而去，却不见融合。懵懂间听得祖父说，这是旧时的泸溪八景之一，记在了心里，一直未忘。泸溪有多处名胜，我都去过，如香炉山、天桥山、浦市古镇……都有不一样的感觉。而最让我心旷神怡的，却是从这里出发，沿武水而上，一路的田园风景。    

　　我喜欢将武水称之为巫水或巫溪，应了泸溪古时多巫的典故。近来研究地方历史，查阅了诸多史料，武溪为古时“五溪蛮”之一。凌纯声、芮逸夫在民国时期合著的《湘西苗族调查报告》中记载：“沅水最大支流武溪，又名峒河，此水深在苗巢之中，源分三处，西一支为乌巢河……”又根据嘉庆二十五年严如煜《苗防备览》的《苗疆全图》记载：“以沅水以西，酉江以南，辰江以北，及湘、黔交界以东范围内为苗疆区域……主要山脉名腊尔山……绵亘百余里，其上苗寨甚多。故往史称湖、贵苗生衄者必腊尔山。” 

　　从武溪出发，走国道，武水似一条青练，与国道相伴左右。只坐在车里，便见武水对岸偶尔几处人家，虽是现代建筑，三五座拥簇在碧野间，却着实有着几分古意。这是远观才有的意境：几家房舍，几缕炊烟，屋后有青山，青山上有松林、竹林，屋前几块田地，一条小路通往河边，一座小码头，江上几只白鹭，时而掠水而飞，时而隐匿田间，好一幅江南山野小村的偏居小景。这幅景致是恬静的、诗意的。坐在车内，遥望对岸这片风景，令人不由地记起幼时学过一首古诗来：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虽不十分贴切，却如惊鸿一般，能在瞬间撞进心扉；小诗虽质朴，却一直感染着我，像清风一般，或许一生，都能洗涤我的心灵。    

　　公路临河的一边，是一排高大繁盛的白杨，仿佛跟着车辆赛跑，一路追随而去，但更多的则是樟树。靠山这边，则灌木丛生，上至山腰处，才见林木，多为棕树或松树。夏日时节，繁盛的樟树将路面遮蔽住，清凉一旁；日光和微风皆有时，白杨树叶便会闪着光，哗哗唱歌；入秋时落叶坠在路面，如遇上一场夜雨，层层落叶贴在地上，让人不忍行车。一线白杨树间，偶有几棵茂盛枫树，若在深秋时驱车驶过，那一团团的火红，分外耀眼。简单的几株红色，倒像人为制造的惊喜，有心人自然会多看几眼。从泸溪到洗溪，路面始终于武水平行，不高不低，不翻山越岭。这样平稳舒缓的线条，开车人也好，乘车的旅客也好，在心情上是平静的，惬意的。公路是现代的，刚硬的，武水则是原始的，柔软的，无论何时行过这里，心中多少烦愁都会悄无声息地隐去，反倒是心中有一股怀古的乡情油然而生。

　　驱车行到洗溪，山势便渐高了。河道也窄了些，过了甘溪电站，水位上来，碧青极了。两岸的山也显得更近了些，却毫无逼仄之感，反倒使人倍感山峦之亲近。如开着窗，江水的味道，树林的味道，山林的鸟语又离心更近了一层。 

　　从洗溪到潭溪的路上，我是安静的。自从高速开通之后，便很少有机会与这条公路、这片风景再会。我几乎是贪婪的，遥望着这片宁静的风景。从洗溪到潭溪，这片风景又有些不同，两岸的山野间，树木更茂盛一些，这正增添了一份古意。天色如暗淡下来，多少有些阴森之感。对岸偶尔几处人家，更有一番荒村的意境。松林都聚在山头，偶尔几株桃花，在松林间，肆意开放。 

　　虽然看过了许多名山大川，却独爱武水两岸这片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