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才 古丈静静地躺在湘西的怀里,那是一条窄窄的街巷,不浮不躁,和里弄的铁板烧一样,街这头动锅铲,街那头也听得见。这个古镇小还是有点小了,开车子别加油门,一不留神就飙过罗依溪了。 2017年七夕,湘西作家发起“到人民中去·走进古丈”文艺采风活动,踏进这个总面积1286平方千米的土地,总让人深切感受到古丈最原始的人文和山水,感受到那里一切正直淳朴、毛尖一样柔软的情怀,然后在蓝天白云下美美地真真切切地陶醉一回。 去古丈的感觉,就像去意大利,总是被意大利的粉和歌剧迷倒,如果硬要把意大利印象分成三部分,意大利的黑手党在世界上也是极为有名气的。这和湘西古丈的毛尖、茶歌、土匪又有什么关联呢?古丈以前叫古丈坪营,这是一个崇尚军人和武力的土苗城堡,家家户户以养儿拿枪为荣,打架斗殴也不以为耻,还必须要讨个赢头回来!哪家孩子打架输了,回家哭哭啼啼,做父母的不由分说俱是一巴掌:小杂种,再去,打赢了回来!这是个一贯主张雄性教育的地方,也是极易出人才的地方。湘西有句民谚:古丈坪三大怪,茶叶挑到北京卖,山歌唱到高望界,土匪山中跑出来! 说到土匪,百度释义是指半路抢劫、打家劫舍等为生的地方武装团伙或其成员。他们行为多放荡不羁,为所欲为,不愿受任何约束。事实上,人类任何一种组织要持久存在并进行活动,都得遵循一定规则,不可能绝对自由、绝对无约束。这里应是指他们不受社会普遍认同的法律、道德和其他公众规则的约束。 古丈的县城小是有点小了,可古丈的张平在湘西土匪中是首屈一指,当然,这个“首屈一指”是指他丧尽天良,作恶多端,横行乡里。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民谣:人见张平,九死一生;水见张平,浑浊不清;天见张平,日月不明;地见张平,草木不生。足可见得张平的凶狠了! 但张平身具多重性格,他有匪性,也有血性。往事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我们只能偶尔从野史和正史略窥种种过往。抗战全面爆发后,湘西暂4师调往浙江抗日,后改为128师,师长是凤凰的顾家齐。128师下面有个763团,团长是张平的义父舒安卿,张平跟着义父去浙江抗日。1938年11月,国民党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命令驻防在宁波的128师死守嘉善4天,赢得时间,保证淞沪战场国军的全面撤退。张平的“团部直属通讯连”在嘉善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张平和沅陵桐木溪的李疤子(土匪),打到最后,他俩和敌人拼刺刀,背对背,对付七八个。咔嚓几下,两人撂倒了几个,剩下的日本兵吓坏了,丢下他俩就跑。古丈的土匪嘉善抗日一战成名,可谁能从土匪的一生去还原历史人性、还原过往的爱恨情仇呢? 古丈小是小了点,1286平方千米的古丈,没有三两个月也是走不完的。由于时间原因,活动行程安排满满的,我们去了默戎镇的夯篓村,那是古丈离蓝天最近的一个知青茶场,然后去了双溪乡的梳头溪村和红石林镇的列溪村。它们各具特色,又总是与古丈毛尖或者和茶歌相关。 也许从小我就听着古丈的歌长大的,当然,古丈除了女高音宋祖英的好嗓子外,还有一种声音,那绝对是标高的湘西亮嗓。这个声音就是何纪光,何纪光已成为中国好声音的过去式了,作为一个划时代的声音,何大师已完成了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四十岁以上的人分明还记得起他演唱过的《挑担茶叶上北京》和《洞庭鱼米乡》;年轻一点的也许还记得他那曲歌唱济公的“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何纪光7岁那年,不经意被隔壁叔叔抱上了对歌台,台下有人喊道:“何老五搞一首山歌嘛,怕卵,搞得!”何纪光毫不怯场: 月亮出来月亮团, 不会唱歌也为难。 月亮有圆也有亏, 唱得不好请包涵。 歌声刚落,台上台下一片掌声。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把一块奖牌奖励给了他。后来何纪光凭着一首《挑担茶叶上北京》一直唱到毛主席的跟前。 听何纪光的歌声,我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犹如站在高峰呐喊。那种高腔无与伦比,仿佛抒情的散板,他可以唤醒一个沉睡的时代。 古丈的山歌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得见,我们从牛角山知青茶场、梳头溪英子茶业一直到杜家坡休闲村庄,走过那么多茶园的小路,走过那么多茶香四溢的木屋……许多七老八十的阿婆开口就是歌,声线清晰流畅,我想一定是茶壶的泉水浸泡的嗓子,才唱响1286平方千米的古丈,才唱响了酉水河,那里的茶、歌和土匪或是徜徉在岁月的老村,满满都是新鲜的诗,这一切仿佛从不老去,和漫山遍野的茶一样: 老村到处盛开 古丈的风情 有一幢低矮的白屋 贴着标语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这句话过去了好多年 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有一群人 在山上开垦一片茶场 他们都老了 就像蒲公英 吹拂在山岗 放牛的孩子 在蓝天底下 打着跪岩的野仗 公社和大队 是时代衍生的浮躁 一个时代都在开垦 牛角山知青茶场 凋敝的山顶 无垠宽广 那年那月 含碱横斜的坡地 生长一树碧绿的春天 古老的火坑 伸开寂寞的三脚 架一把黢黑的铜壶 云端上的老村 煮沸山泉 泡开一杯嫩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