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龚洪生 温情把我重新拉进故乡。 正月,是亲人团聚在一起的时间。可那曾经十分熟悉的小路上,石板失去清幽的色调,长满青苔,少有人走过的痕迹。路面也变得狭窄,两边长满撩人的茅草。 在我的眼前,叔叔的家依然那么熟悉,可守护它的人却已远走他乡。青灰色的瓦片,没有了烟熏火燎,变成沉重的黑色,让寂寞、冷清不断地在我眼前上演。站在家门前,一把已经生了锈的铁锁把原本应该敞开的门紧紧锁住,窗棂上的玻璃,落上厚厚的尘土,用手使劲地抹去,依稀能看见摆放在客厅的餐桌。那些还残存的记忆,此刻刺疼我生命里的温暖。哪一张凳子应该是我坐过的?叔叔那熟悉的面孔、和蔼的笑容,此刻又在哪儿漂泊?他们在外乡的生活究竟怎么样?地板上,依稀残留着些雨水从屋顶滴落的痕迹,长久没有人活动,在这个原本十分热闹的正月,白色的霉自由快乐无忧无虑地生长。 记得小时候,时常坐在叔叔家的大门前,在朝阳或者夕阳的光中看叔叔摆弄手中的竹器。叔叔是篾匠,手中篾条柔柔长长,可在他手中却舞动得很有节奏。他一边摆弄手中的篾条,一边和我谈话,时不时发出和蔼爽朗的笑容,至今还愉悦着我的耳朵。 “孩子,长大了干什么?”叔叔一边编织篾条一边说。 “不知道!” “我告诉你,把你两只手上沾满油,去搓牛尾巴,越亮越好!”说完,叔叔爽朗地笑。 不久,叔叔又一次展开与我的对话。 “孩子,长大了给我买皮鞋,也让我这个农村里长大的老头儿帅气帅气?” “你不是我父亲!”我一脸的不依不饶。 “谁说的?” “我没有钱!” “没钱我给。” 叔叔笑,我也笑。 我在那个偏僻落后的地方生活十八年,之后,就像一只羽毛丰满后的鸟,飞离了巢穴。但我并没有真正地离开过,教书的间隙,总时不时回来瞧瞧,瞧瞧它熟悉的面孔。叔叔和我几个弟弟妹妹们,在我离开那儿不久,也都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他们熟悉的泥巴,离开了他们背上的那捆青草,带着我对他们的思念,远走他乡去打工了。后来,我曾经多次电话询问,叔叔总笑着说收入可观,待积攒足够的资金后,一定回家。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思念中的叔叔依旧没有回家。今天,我踩着他们曾经的脚印,心头涌起的,只有一些记忆,一些幻化。 站在叔叔家的庭院里,此时的阳光好得无可挑剔。阳光中的我,十分庆幸远方的叔叔有可观收入,但同时,我也为叔叔他们担心。正是他们的离开,让村庄变老,让村庄失去原本应该具有的活力。等他们老得不成样子的时候,担心他们再想回到村庄已经成为不可能,担心他们会被村庄抛弃,成为一个没有村庄的人。 我默默念叨:“叔叔,你不要忘记村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