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龙清彰

　　题记：5月末，中国报业协会少数民族地区报业分会第26届（2013年度）新闻奖评选会，在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凯里市召开。此地此时，群山青绿，长河泛黄。承办此次评选会的黔东南日报社安排去镇远采风。笔者行一趟镇远，怀一腔古韵，披一身今风之后，把镇远写进不老的文字里，镇远的美就算留住了。

　　一条“S”形的舞阳河，把镇远城撒在两岸后就流走了。站在稍高一点地段，围困在山谷底下的镇远城很容易就被一网打尽。如果没有舞阳河从中穿过，陷落在层峦叠嶂中的镇远将不知何去何从。  

　　舞阳河，在镇远两千多年的旅程中，绝大部分时间里占据了镇远城最风光的位子。当然，现在有铁路、国道、高速公路穿过镇远，舞阳河的分量不能与往日相比。但是，镇远城仍时时刻刻离不开它。

　　在舞阳河亿万年的努力开凿下，崇山峻岭不得不让出一条通道来。为装得下镇远城，舞阳河还刻意地扭了一下身子。尽管如此，镇远城还是那么拥挤，以至于有人扛一根长竹篙在城里行走，不知怎样才能掉头。

　　最好的地盘全拿出来给人住，舞阳河两岸早已竖起密密麻麻的楼房。地盘不够，楼房全力地往山坡上堆砌。但很快发现那是徒劳的，因为没堆出几级台阶，就被悬崖拦了回来。

　　铁路走到这儿才发现，根本无法从楼群中穿过去，只好在南边的山崖上打洞。为表示经过镇远，还特意地架一座桥，露出一截观望镇远。火车里的人能透过车窗瞟一眼镇远的全貌，而镇远人要么看见车头，要么看见车尾，要么看见一截腰身，从没看清整列火车的模样。不管怎样，总算能够证明火车经过镇远了。

　　高速公路今年才修通的，不过，镇远人根本看不见高速公路在哪儿，其实高速公路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没办法，只能怪它来得太晚了，这里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它只好从山顶上借道而过。因此，要上高速，还得耐烦地爬上坡顶。

　　两千多年的风雨，早已把镇远城侵蚀得斑驳陆离。青石板路被踩得去棱掉角，滚光滑溜，早已没有了脾气。站立在路边的一堵堵封火墙，颜色暗淡，老气横秋，之所以还能把家家户户隔开，靠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维护，才不至于散了架。蹲在封火墙上的飞檐翘角，老是一付欲飞不飞的样子，从实用上看似乎可有可无，从气神上看又不可缺少，张扬的它们确实给镇远提升了不少气神。

　　远道而来的人们，要的就是镇远的这种古朴残旧的味道。毛边的青石板一块块接拢起来，长宽足够大，就铺成街道，不够大的话，就缩成小巷。大街小巷串连起来，就有了让人流连的空间和遐想的天地。封火墙的气势，主要靠组合来呈现，一壁接一壁林立在街边时，犹如古老的仪仗队在行进，翘起的飞檐，正是士兵挥动的手，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撼人心魄。如果换九十度角去看时，它们又是另一付样子，高低起伏，层层叠叠，庭院深深，不知几许，看到此处，寻奇探幽之心，不请自来。

　　街道两边历来是商家必争之地，镇远的街道更是商气赴面，如果没有封火墙隔开，街边的店铺几乎黏在一起了。三下两下就能走通场的街道，究竟开了多少店铺，恐怕没有人数清过。

　　不要忽略一条条连通街道的小巷，里面藏有镇远更多的宝贝。随便点几个，诸如“黄家大院”、“两湖会馆”、“全家大院”之类的大户，皆院落层层，廊道繁复，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堪称“木石砖瓦”时代的建筑杰作。只要一脚跨进去，没有半天工夫是出不来的。如果再贪心一点，就恨不得在里面住上一两宿。

　　黔东南之东北的镇远，深处苗侗腹地。应是木楼吊脚比肩接踵之处，何以出现徽式封火墙满城的景象，须从历史深处去观察。细斟“镇远”二字，就藏有兵戈之气。从字义上看有“威镇远方”、“镇守远方”的解读。事实也是如此，汉高祖五年（公元202年）镇远设县，至明、清建州置府，两千多年间，始终是黔东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中心和兵家必争之地。有“湘黔咽喉”、“滇楚锁钥”、“水陆要冲”之称，享“西南一大都会”之誉。此地历来是朝廷重兵布防之地，防谁？防西南各少数民族暴动，防税收流失。跟随军队到来的，还有各地精明的商人，他们做军队的生意，赚军队的钱。军队的兵营，商人的房屋，当然不是苗寨侗村的木楼吊脚了。

　　历朝历代屯兵镇远，看中的就是镇远的“水陆要冲”这一重要位置。谁都知道，在汽车、火车发明以前，陆路运力远不及水路运力之万一。那时，物流的通道大抵是这样的，大山里的货物在江河上游汇集后，由船只顺流运到山外；相反，山外的货物逆水运至江河上游下船，再由陆路驮往各地。水路转折处自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必为朝廷重兵把守，牢牢控制。舞阳河以下，通沅江，达洞庭，进长江，入大海；舞阳河以上，是西南广袤的崇山峻岭。不管舞阳河愿不愿意，它注定是一条连接西南与外界的交通大动脉。

　　朝廷在舞阳河上寻一处屯兵据点，条件必须满足，大船到此不能上行，地势险要且有足够的空间。换句话说这个据点，必须是大河上游的水陆交通枢纽，有足够的地盘驻扎军队，且易守难攻。选来选去，唯有镇远符合条件。据说，繁华时节的镇远河边，帆樯如林，绵延无尽，船行如梭，往来不绝。七八公里的河段，建有码头十二座。清朝在河上设卡对往来货物征税，月入白银上万两。

　　横征暴敛，严酷管制，武力相逼，民不聊生，一直是封建王朝统治西南的真实写照。镇压与反抗此起彼伏，生存与死亡难以预测。或许是战火频繁，杀戮太重，众多生命难以承受；或许是渴望和平，祈求安宁，渐成人们的共同心声。五百多年前，镇远人建造青龙洞了，想以文明的方式取代野蛮的屠杀。青龙洞真能做到铸剑为犁、止戈息兵么？

　　如果能真正理解其中的精义，相信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镇远城北端与青龙洞正好被舞阳河的“S”形弯子分隔在两岸，中间由祝圣桥连接。跨过“山河柱石”撑起的祝圣桥，就到了“入黔第一洞天”的青龙洞了。

　　青龙洞并不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而是一组建在中河山临河的一面崖壁上的建筑群，这面崖壁高约六十米、长约三百米，与周围的崇山峻岭相比，连一根小指头都不如。既然称洞，洞自是少不了的。这面崖壁凹凸不平，上有几个天然洞窟，最大的洞窟也只有十多米深。如果专程来看洞，那就大可不必了。

　　不过，走行镇远，青龙洞是非看不可的。

　　儒家带着“仁、义、礼、智、信”来了；道家宣扬“清净无为、上善若水、道法自然”跟来了；佛门弟子怀着“众生平等、大慈大悲、离苦得乐”也来了。他们汇集到青龙洞，开坛布道。下面听着的是一些来自五湖四海与当地的信众，他们有的是哪个教派的铁杆信徒，有的信奉所有的教派，有的干脆坐在下面看戏，什么教也不信。那场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取所需，和睦相处。来此一趟，心境平和许多，什么争讼之念，什么杀伐之心，消散得差不多了。三教合一，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那面崖壁上，飞檐凌空，吊脚柱崖，楼阁层叠，曲径互通。依山随势筑造的青龙洞、紫阳书院、中元禅院、万寿宫、莲花亭等建筑群，玲珑中彰显大气，精细中透露豪壮，轻巧中感觉稳重。一路走去，幽处心静，旷处胸舒，高处夺目，险处惊魂，加上藤萝相绊，林木相拥，奇石相迎，收尽舞阳河风光，饱览全城景色。如此惬意，怎能不来！

　　小小镇远，处处精美。精美镇远，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