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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7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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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骆驼峰

  文\欧阳文章   吕婉莉   麻正规   图\向汉品

  一

  夜幕降临,抵凤凰县林峰乡黄罗寨,寨上的缕缕炊烟起来了,乡下清新的空气里,闻得到农家饭菜的香味……

  从黄罗寨到骆驼峰还有一段山路,山路弯弯,雨后泥泞,路边的芭茅草在冬日里疯长,一路步行,连走带爬,到达骆驼峰峰顶,天色,越来越阴沉,昏暗。

  骆驼峰顶,一堆青石垒砌的城门打开了一扇通往明清历史的钥匙。就在这罕无人际的山巅,一座古老的军事碉楼悄无声息地伫立了数百年。满山荒芜的芭茅草下,古老的城墙遗址一一显露。宛如,历史的真相在繁杂荒芜的时空岁月里,被洗涤清晰……

  骆驼峰,因形似骆驼而得名。远观骆驼峰,山峰组合而成的“驼身”、“驼颈”、“驼头”清晰可辨。骆驼峰碉楼便建筑于骆驼峰海拔最高处的“驼头”部位。碉楼建于明代,在县文物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发现各处遗址原貌保存较好,各种设施建筑较为齐全。现有的军事元素包括东侧碉墙、东门、东二门、炮台1座,全用一色青石砌筑。

  在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中,骆驼峰碉楼作为碉楼类型中保存完好的代表,将明清时期的历史风貌存留至今,对于整个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的类型完整性具有重要的意义。

  碉楼,在整个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中,作为重要的外围防御设施营造建设,曾经是防御体系中用来防御苗民最前沿的阵地。随着地区民族局势的缓和,碉楼逐渐废弃,这一兴衰存废的历史过程也见证了明清以来湘西地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民族格局的变迁。

  站在骆驼峰顶,俯瞰,暮色中,四周苍茫,加上齐身的杂草,视野并不开阔。

  骆驼峰下,四处绝壁,黄罗寨一栋栋古旧的民宅,鱼鳞一般,星星点点地镶嵌在山间。

  

  二

  骆驼峰下的黄罗寨是沈从文的祖居地。

  沈家本系江西汉族。明朝宣德年间,沈家祖上由江西赶赴今贵州铜仁任职。后来,沈家几经变故,家道中落。至沈从文的祖父沈宏富一代,更因家贫而不得不进城卖马草维持生计。一个偶然的机会,沈宏富正好遇到曾国藩的湘军到处招兵买马,沈宏富毅然入伍,后与凤凰人田兴恕转战江南数省,因战功显著,沈宏富步步高升,在田兴恕麾下谋事。后田兴恕因事获罪,沈宏富见前途莫测,遂借口枪伤复发,请求辞职回乡,于1865年携妻回到凤凰镇竿城定居,不料三年后,年仅31岁的沈宏富因旧年枪伤复发而卒。

  沈宏富生前无子,其弟沈宏芳定居距离凤凰城二十公里外的黄罗寨,娶妻刘氏,生有三子。沈宏富病逝后,其妻张氏又为小叔子沈宏芳娶了一位姓张的苗族姑娘作为二房妻子。这位苗族姑娘又为沈宏芳生了二子:长子沈宗泽,次子沈宗嗣。在沈宗嗣两岁后,沈宏富之妻张氏将这位苗族姑娘所生的次子宗嗣从黄罗寨抱进镇竿城,过继给沈宏富传宗接代。因为苗族人所生的儿子在当时没有社会地位,不能参加文武科举。然后,沈夫人又将那位为沈家生了二子的苗女远嫁他乡。光绪已末年三月,沈宗嗣为生母假墓立碑,上刻“故张老孺人之墓”。沈从文四岁的时候,还曾回到黄罗寨,在墓前叩过头。沈从文之父沈宗嗣,从小就在“家里再来一位将军”的期望下成长,请有一文一武两位老师严加教导,不光武艺出众,品行气度亦为人称道。

  1892年,沈宗嗣娶当地土家族贡生黄河清之女黄英为妻。1902年,沈从文出生。

  沈从文离奇曲折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这位自称“乡下人”的文学巨子,身体里自然地流淌着汉、苗、土家族的血脉。无论是骆驼峰碉楼下的黄罗寨还是镇竿城,无论是战功显赫的祖父沈宏富,还是以游侠姿态荡然一生的父亲沈宗嗣,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下的兵战环境以及因此而形成的“崇文尚武”的文化氛围已然影响了沈从文的生命历程。让沈从文从军,从文,让他的世界越走越宽广。

  

  三

  “黄罗寨寨在人不在”———这是依旧流传在黄罗寨的一句俗语。

  历史上,黄罗寨因寨上“黄”、“罗”两姓居绝大多数而得名。如今,黄罗寨这个寨子依旧存在,然而,“黄”、“罗”两姓居民早已迁离了这个村庄。

  在湘西的大山深处,每一个村庄,几乎都深藏着让人着迷的秘密。很难想象,黄罗寨,这个重山阻隔的山村,却和享誉世界的文坛巨子沈从文有着如此密切的关联。沈氏家族,竟在这样一个隐秘的村庄上演过命运沉浮的剧本。

  如果不是夜了,很想去看看沈从文奶奶的墓地,那位在当时社会卑微如蚁的苗家女子,她蛛丝般轻微的命运,却为一位文学巨子的诞生埋下伏笔。

  如果不是夜了,很想去黄罗寨到处转转,去欣赏一下沈从文笔下的《月下小景》,顺便,也去寻觅一番沈从文一家的蛛丝马迹。

  “傍了省边境由南而北的长岭脚下,有些人类所疏忽,历史所遗忘的残余种族聚集的山寨,他们用另一种语言,另一种习惯,且另一种梦,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隅,已经有了许多年……”

  ———这就是沈从文名作《月下小景》里对黄罗寨的描述。即使到如今,黄罗寨这个“残余种族”聚集的村庄大概也依然被世人忽略着。人类文明一路高歌猛进,不足二十公里外的县城,酒吧、歌厅,灯火璀璨,黄罗寨却安静地躺在山谷里,沉睡在暮霭的深处……

  夜越来越深,从骆驼峰一路下来,光线越来越昏暗,黑夜越来越浓郁。

  驱车返回县城,在漆黑的夜里,骆驼峰、黄罗寨离我们渐行渐远……

  “我有三个堂叔叔两个姑姑都住在乡下,离城四十里左右,那地名黄罗寨。出强悍的人同猛鸷的兽,我爸爸三岁时在那里差一点被老虎咬去。我四岁左右,到那里第一天就看见四个乡下人抬了一只死虎进城,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是沈从文《自传》里,对黄罗寨的记忆。

  一个人,再如何闯荡天涯,大概都无法忘却自己出发的地方……

  编  后:12月24日,是西方世界的平安夜。这天,走在探寻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的一路上,却并不顺畅:车子在高速公路突生故障,不得不换车前行,抵黄罗寨,路上遇阻,又步行数公里,达黄罗寨骆驼峰碉楼遗址处,已是傍晚,采访结束,到家,已晚上11点,等待归来的父亲和妻儿都已入睡。

  骆驼峰碉楼遗址是整个系列报道的最后一站。显然,这个句号划得并不轻松。

  从2014年冬天,到2015年冬至结束,整整一年时间,团结报社“走进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系列报道小组走在湘西千里苗疆的大山深处,他们用虔诚的姿态探寻历史的遗迹,用赤子的良善去触碰苗族的历史……

  12篇系列报道陆续推出之后,获得了不少好评。当然,必须坦诚,整个报道从史学的角度,也存在不详实、欠严谨之处。毕竟,历史的真相离我们太遥远,真假难辨,在所难免。再加之,系列报道中,民间的视角和文学化的书写在增添可读性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增大了忽略历史真相的风险。所幸,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继续走下去,书写下去———用敢于尝试的勇气,用弯腰的谦卑姿态,用不畏惧远方的双脚,用对湘西大地满腔的热爱与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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