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砥廷

　　因为女儿、女婿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访学，所以我和老伴于2015年7月前往美国观光。

　　此去美国第一站是“Yosemite National Park（译为“优胜米地国家公园”），它是美国最早建立的一座国家公园，被视为现代自然保护运动的发祥地。里面有各种花草植物，有众多的野生动物，有最古老的巨杉林区，生长着大片千年以上的“世界爷树”。在公园峡谷里，还有好几条河流同时注入，在此，构成了世界上最集中、最奇特的瀑布群落。

　　这许多的世界之最，深深地吸引着我们。就决定要出发的那天，斯坦福大学来了电话，通知女儿、女婿上午9点到学校胡佛研究所开全体访问学者大会。看来观光又得推迟，真有点扫兴。还是女婿善解人意，为照顾我们的情绪，赶忙联系他的一位正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小佟，请他明天驾车带我们去优胜米地。

　　这样，第二天天刚亮，我和老伴带着小外孙就出发了。汽车在田野里飞奔。看两旁，那无边无际的玉米地，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忽闪忽闪的从眼前掠过；望远处，山峦起伏，金黄金黄，油光水滑，只见黄色，没有树木。蓝天白云之下，山坡金黄，平地碧绿，黄绿映衬，景色倒也鲜艳。但我觉得，山上黄土裸露着，总不是个事儿。正当我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车已驶近了山麓，才发现刚才望见那光秃秃的黄色山坡上，全长满了一尺多高金黄色的草，茎秆茁壮，叶片舒展，显得很有生命活力。我正疑心时值仲夏，怎么就枯黄了呢？后来才知道，这种草很特别，春天碧绿，夏季金黄，秋天成熟又变白，是牛马过冬的极好草料。真奇，一年四季，牧草三色，大地因此按时换景，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全天候旅游胜地。这真是通过环境的保护和土地的利用，以增强旅游吸引力的好办法。

　　进入公园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千奇百怪的石峰，有的像几个人排排坐着；有的兀兀独立，如竹笋拔地而起；有的又酷似个大罗汉，这些由冰川作用切削而成的花岗岩浮雕，间插在苍翠欲滴的崇山峻岭之中，凸显出大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再往前走，隆隆水声灌耳，望右方，石崖上铺展开来的瀑布水雾迷蒙，极像一块新娘的面纱，在空中飘动；看左方山峡里，射出的那股清泉，像线一样孤零零地悬挂在山腰上；前方绝壁上那无数条瀑布，则都是分级倾泻而下，每下一级台阶就掀起一层浪花，向外翻飞着，仿佛一大片朵朵盛开的白莲。置身其中，真有飘飘欲仙之感。

　　当然，这里观赏的重点要算“半月丘”了，它是山谷中最鲜明的主题：晴天日中，半月丘的白和周围山峰的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它的石壁显得格外险峻有力；傍晚，斜阳将半月丘染得橙红，像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阴天，烟笼雾罩，半月丘会给人以深邃莫测之感；雨过天晴时，阳光一道道从云缝中射出，照得半月丘忽闪忽闪的，好像正在进行着一场激光表演。

　　我们沿盘山公路而上，到达了群山极顶的观景平台。用望远镜看，半月丘光滑的花岗岩表面，有星星点点的疤痕，那是千年雨雪风霜在上面留下的印记；放下望远镜，收入眼底的半月丘则是光滑程亮，恰似一轮弯弯的月亮，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使人产生它可能是“发光岩石”的错觉。在莽莽林海之中，半月丘就像镶嵌在碧绿玉盘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格外抢眼。

　　观景拍照，忘了时辰，中午早过，我们仍沉醉在美景之中，要不是小佟提醒，中餐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当我们从车里取出饮料、干粮，才发现没有了铺餐布的地方，观景台周围的草地上、树荫下、石头边，全坐满了来自美国各地的游客。我们只好走下斜坡，在林中的一堆灌木丛里铺开餐布，摆上食品，吃了起来。这时，几只松鼠也围了上来，小外孙忙掰下一块面包，喂给它们，只见吃完，一只只又倏地溜上树去了。我和老伴看得傻了眼，真奇怪这里的野生动物会像家畜一样亲近人！抬头再看观景平台，则更使我惊喜，只见各种各样的鸟儿，在人堆中跳蹦着窜来窜去，啄食洒落在地上的食物，有只大山雀居然停落在一位白人游客的脚边，等待着主人的恩赐。这种人鸟和谐相处的场景，我从未见过，特感惊奇。一位美国朋友向我解释说，不许伤害野生动物，国家法律有条文规定，公民必须遵守。是的，人人主动保护野生动物，长此以往，这些有灵性的生命，也是会感悟到善意，与人类和谐相处的。

　　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已到下午4点，小佟催促我们下山。沿公路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才到达谷底。一看，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里地势平坦，绿草如茵，清泠泠的流水潺湲而来；溪边，古木苍劲，藤蔓披拂。小佟倚着树休息，外孙跑到溪中戏水，我和老伴则坐在石上，目送山泉水光如银地远去，静观外孙和几位美国小朋友扑打着水花的活泼和天真，倾听着笑声、水声、鸟鸣的合奏与共鸣，尽情地领略这山谷中特有的生命活力。很快，天色已暝，皓月当空，该入店歇息了。好不容易将小外孙哄上车，小佟加大油门，赶了近两个小时的路，才找到一家酒店住了下来。睡前小佟交代，今晚一定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巨杉林区。

　　但我有临睡坐在床头读报的习惯，就从兜里掏出一张从国内带来的《环保报》看了起来。几则通讯报道映入眼帘：三江平原的治理，有了重大进展；黄土高坡的绿化试点，正在有序推广；南水北调的关键工程，已经胜利完工。还有一幅摄影作品和说明文字，则更使我兴奋。画面上，一辆行驶在青藏铁路上的列车，兀兀停在莽原之上，为的是让前方那群迁徙的黄羊，安全地横过铁路。尽管这些消息早已过时，但在浏览“优胜米地”之时，坐在异国他乡的旅店里重读，却倍感亲切与自豪。我觉得，西方要几百年办到的事，我们几十年就能办好！就说“生态”吧，上述几件事，已经说明党中央提出的绿色发展和保护环境理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公民的自觉行动……这样，美丽的中国一定会变得更加美丽。正在遐想，看老伴早已入睡，让我记起了明天还要和“世界爷树”握手言欢，于是关了灯，带着惬意的微笑，进入了梦乡。

　　（作者系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