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波

　　身躯魁梧，头顶光光，目光如炬，步履健稳，一脸络腮胡子又浓又密，他就是湖南经视主任记者范诚。这个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个文人，只像个大侠。他的大学同学、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汤素兰教授在《本色人带你看本色凤凰》中写道：“那时正在播放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我们开玩笑说，让他饰演湘西的山寨王，简直不用化妆。”可见，范诚的大侠形象何等传神！然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范诚不仅是文人，而且出版了《崀山走笔》《崀山乡土》《本色凤凰》《走玩湘西》《阅读湘西》5本散文集，一百五十万字，是名副其实的大文人。

　　范诚的散文，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情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是帝王的乡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落魄文人的乡土；“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是海外游子的乡土。范诚的乡土又是怎么样呢?他在《故乡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中写道：“虽然长大后离开了故乡，但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常萦回脑际，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尤其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情愫越来越炽热，对故乡的思念也越来越强烈。”

　　故乡的秀美山水，范诚魂牵梦绕。新宁的山川形胜，到处都留下他深深的足迹。“罗汉晒肚”、“美女晒羞”、“鲤鱼上滩”，他如数家珍；青龙、白虎、案山、朝山，他头头是道。在他的笔下，故土的山山水水都有了体温和人性，鲜活起来了，灵动起来了。“她的水质是那样清澈，呈嫩绿色，就像那嫩绿的春叶挤出来的绿，绿得人心里发软。”(《春风里的夷江》)；“水槽源峡谷两岸都是青山翠竹，绿意盎然。山脊上，长的是绿色灌木。山谷中，多翠竹，一眼望去，满山葱绿，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翠竹掩映中，偶尔有几幢小木屋点缀其间，倒是幽静恬淡之极，有如画家笔下的景致。”(《水槽源》)；“置身崀山，没有人不惊讶大自然的天造地设，鬼斧神工。没有人不感慨人间的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没有人不赞叹湖湘奇景，天下崀山。我生崀山，我爱崀山!”(《故乡崀山》)……一幅幅的山水画卷，将范诚的火热乡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故乡的朴实人情，范诚深情眷恋。湘西是范诚的第二故乡，他在那里工作生活了27年，湘西的人情融入了他的血脉。“腊香最爱唱容祖儿的《挥着翅膀的女孩》，唱着唱着，自己好像真的长上了翅膀，遨游在山谷上面的蓝天中。腊香13岁了，到了多梦的年龄。”(《少女的河》)。腊香难道不就是沈从文笔下那个弃绝了世俗尘埃，“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的翠翠?“我一碗酒下肚，顿时热血上涌，满脸通红，气也粗了很多，觉得人影开始晃动起来。但头脑仍清醒，赶忙声明，不能喝了。可支书不干了，说按苗家的规矩，只要端碗了，就得喝三碗，叫‘三杯通大道’”(《醉在湘西》)。寥寥数笔，热情大方，豪爽敦厚的湘西汉子，就血肉丰满地向我们走来。范诚用饱含深情地笔墨，描述了众多的普通人，甚至是社会最底层的农民，他们即使经历坎坷，备受磨难，却热爱生活，笑对困苦，憧憬美好。

　　故乡的璀璨文化，范诚如痴如醉。“故乡”两个简单而朴素的方块字，蕴涵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沉淀下来的思想哲学、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和民风民俗等文化精髓。对乡土人文历史的深度开拓和挖掘，是范诚散文的一大特色。其中《连村水车》《寻找檑子》等,通过一个个古老的物件,描述了湘西南文明的悠久和盛衰,历史的沧桑感凝于笔端。《廊桥遗梦》《民居典范西村坊》《古城寻踪》等，以小桥流水、青石古街为背景,把清丽婉约秀雅的江南建筑表现得形神兼备，“东门的银子堆成塔，南门的顶子挂满壁，北门的婊子上得画，西门的脚子能挑一百八”的顺口溜，就是金石镇古城的历史烟云、人文世态的缩影。《抗金名将杨再兴》《江忠源：忠烈家门》等，历数故乡的贤达忠良，把“隔墙两制台，隔河两抚台，共井两提台，十里八道台”的人文峰巅展现在世人面前。更为可贵的是，很多篇什描述了贤达的故居、祠堂、坟墓损毁殆尽，或者踪迹难觅、或者蒿草丛生的凄凉景象，将笔触指向文化人格，拷问文化良知。《八峒瑶乡跳鼓坛》《招魂与綯胎》等篇，描述了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江西文化、川黔文化、汉儒文化、苗瑶文化，各种文化因子重新排列组合熔为一炉，形成了以信鬼而好祀的楚巫文化为核心的，别致独特、扑朔迷离、摇曳多姿的崀山文化格局。范诚从文化的视觉，全方位、立体地展示、诠释乡土，被评论界称为“湘西深处的真诚心声”。

　　范诚的文笔朴实简练，没有华美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雕饰。“孩子‘走胎’了，就是已经投胎到别处，过几个月就要出生。而在那边出生前，这边必然要死去。所以，孩子的父母一听，急了，赶紧‘綯胎’，即把孩子已投的胎通过什么法术綯住。”(《捞魂与綯胎》)。没有冷僻的字、生造的词、佶屈的句，全是通俗大白话。语言直白是散文的大忌，往往给人以肤浅、苍白、索然无味之感。范诚的散文却没有这种感觉，读起来轻松如云、品起来清新似岚，其自然率直之情似乎伸手可掬。著名评论家贺仲明教授这样评价：“它与那些沾染着浓郁商业文化气息的湘西书写不一样，它是以质朴而真诚的方式在叙述着湘西故事，它所展现出来的湘西，不施粉黛，却更为美丽，不加粉饰，却更见真实。”华美的辞藻可以掩饰功力的不足，就像涂脂抹粉可以让女子变丑为美一样。所以，唯率直而能动人者尤其难。“清水出芙蓉”，质实而不滞涩，更能显示出作者的笔力雄浑。要做到文字天然清新，全在一个“情”字。汤素兰教授指出：“作为一名外地人，能长期扎根湘西，认识湘西，了解湘西，并通过笔墨和镜头推介湘西，这需要一种热爱湘西的情怀，更需要一种执着的精神。”真挚的感情是文章的核心，没有真情实感，就谈不上文章的意境和旨趣。范诚是个率真的人，不雕琢，不伪饰，真诚以待。这样的真情血性，流淌在文字中，自然锤炼出独特的秉性，塑造了磊落的品格。

　　阅读范诚的作品，眼前就会出现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还有一只杜鹃在歌唱：“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相传映山红是对故土一往情深的杜鹃泣血所染，湘西系列乡土散文，是范诚的精血所凝结，与泣血而歌的杜鹃何其相似！“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范诚的湘西系列乡土散文，就是一个赤子献给故乡的歌。

　　（作者系新宁县教育局干部，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