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翔 婚姻是一场旅行。 在旅行中,会生发一些事端,有甜蜜的,也有痛苦的。如今朋友所遭遇到的就属于后者。他说,他可能要离婚了! 当我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电话那一头,似乎有酒气传来。而我和妻儿正坐在从上海回湘西的火车上,窗外的夜色黑得探不到底。朋友的话,也如同窗外的夜色,让人一下子探不到底。 好半天后,我才对朋友婚姻脉络梳理起来。朋友的妻子姓龙。朋友在跟龙相爱的时候,龙还是某县粮站的会计,有一份让人钦羡的衣食无忧的工作。恋爱不久,他们俩就结婚了。婚后第二年,龙却际遇了下岗分流。龙下岗后,原本衣食无忧的小两口,经济一下子拮据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磕磕巴巴的。但同时,感情上也拮据起来,也过得磕磕巴巴的。再后来,他们有了一双儿女,有了责任,有了尘世的繁琐俗事。而就在一双儿女活蹦乱跳地正要上小学的今天,朋友突然说他可能要离婚了。 一段婚姻,一段旅行,就这样即将结束了么? 现代的婚姻,多数是在市场经济的营养液里生长,多多少少也沾满着市场经济的味道。在婚姻里,因为经济的波动,常常带动着情感的波动。 我凭直觉,说:“你们的婚姻基础,原本就有问题。恋爱时,你或许爱的只是她会计身份?”在现实中,不染烟尘的婚姻不是没有,但是有许多婚姻总是脱离不了一颗字———俗,我猜想朋友的婚姻就属于后者。朋友却否认,他说,他要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他爱上了别人,比爱妻子还爱,爱得要死。 说爱一个人,爱得要死,那是情人中的醉话。朋友跟他的妻子最初不也是爱得要死?当初,朋友的父亲就反对过———只希望在本乡找一个儿媳。可是,一对恋人寻死觅活地要黏在一起,即便朋友的家人一致反对,朋友还是结婚了,是在桂林旅行结的婚。 如今,朋友说爱上了别人,会是真的?坐在我身旁的妻子对我说,会不会是在医院里我们见到的那一位?记得那是一个暑期里,我和妻子在州医院为女儿治眼病。朋友和他的年轻女秘书来到了我们的眼科病房。他们是大大方方地来的,没有牵手。但妻子说,他们彼此的目光一直就牵着手,是一种黏稠的牵手。 朋友没有否认现在所恋的人,就是我们所见的那一位。只是,他说,他已经苦痛了几个星期,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几天里,他很糟心。因为,一边是结发妻子和一双儿女,另一边是让他灵魂出窍的美人……我相信,朋友说的话是真的,在电话里,我听到有酒瓶滚动的声音。 “你一定觉得现在这一位,就比先前的那一位更优秀?”我一边在电话里问着话,一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然后陷入了沉思……我担心的,不是他的婚姻价值取向问题。在婚姻里,有人可能选择纯粹的情感,有人可能选择家庭责任,有人可能选择良心,有人可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婚姻价值取向,我评判不了不同价值观下的婚姻取向,到底孰对孰错。但我担心的是他堕入了一种情感谜境。 火车就在驶入上饶这个地方的时候,车变得缓慢起来。窗外,车站就在远处,那里有一朵朵灯光闪烁着。开始的时候那灯如同萤火虫,微弱,忽闪忽闪的,极不起眼,不认真看,你还以为那些灯不存在哩。随着火车的靠近,那些灯由小变大,最后有灯光射进车窗来。灯光明亮,明亮得让人好想做一些灿烂想象;灯光迷离,迷离得好想让人做一个翡翠的梦;灯光刺眼,刺眼得你逃脱不了它的包围。即使你把眼睛闭上,也似乎有一团白白的光晕留在我们的脑门里。同样的灯,为什么会有不一样感觉呢?我忽然就有了为朋友拍灯光照片的念头。第一张近拍,灯光赫赫亮亮;第二张离开车站时候远距离拍照,灯光微小淡然,小得若隐若现。然后彩信给朋友,末了发送几个字:“女人是灯”。 朋友被我的举动弄懵了,问什么意思。我说那两张照片就是我在旅途中拍摄的同一颗灯,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一张如此明亮,另一张却如此黯然?我一词一语地说:“在你的婚姻旅途里,原本就有一盏灯,陪你行走日子的灯,你眼睛的位置,就决定了这盏灯的亮度。眼睛在哪,心就在哪。”然后我说,“就目前而言,两个女人就是你面前的两盏灯,只是比往昔多了一盏灯而已。在最近时间里,你跟其中某一盏灯走得近一些,就以为这一盏灯就是你的全部,就是你的命。如果,将这两盏灯放置同样远的位置,把特别用心关注的目光,静静地挪移到理性的位置,你又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电话那一头,顿时是长长久久的静默。 末了,我问是不是现在这位女人在逼你结婚?朋友说没有。我挂断了电话,我不再关心朋友的灯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他自己醒悟去吧。我回过头来,眼光一下子碰到了妻子的眼光,我知道,那就是我的灯,只要我愿意向那灯用心地靠近一些,那盏灯,就一定是我当下最亮的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