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民志

　　只要张口唱一句“妹是一朵茶子花……”就是隔山隔水，也能知道他是一个湘西人。

　　山歌，在湘西人的骨子里扎根得太深了，一天不唱上几句，就好像这个日子没有油盐似的。

　　一年一度的赶秋节，如期而至，我带着几分欢喜几分爱，身临现场，在山歌演唱队面前，驻足聆听。

　　我爱山歌，几乎常常陶醉不醒。

　　从一首首山歌中，我往往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忠厚质朴的父老乡亲；割舍不断的乡情；古色古香的村庄；一对对藏在树下草丛中谈情说爱的姑娘小伙；在田间地头坡坡岭岭耕作放牧的阿叔阿婶、阿哥阿嫂。泪水和笑声，回忆和向往，像云彩一样在头顶飘荡回旋，我感到满足，感到聪慧，感到丰厚……

　　它是娱乐，也不光是娱乐，它是传承，也不光是传承，它是审美，也不光是审美，它是什么？

　　它就这样地迷恋着我，占有着我。

　　当代的歌手成千上万，形同歌海，到处散发着山歌的韵味，可它就像一股股清泉滋润着我。

　　只见一个歌娘用她美丽的嗓音唱出四句行云流水的歌词时，一下子倾倒了大片的听客，大家众星捧月似的把她围在了中间，比看戏还高兴，她没被这阵势所吓倒，泰然自若地一首又一首地演唱着，就像大海波涛，一浪一浪地翻掀着，尽管摄影机、照相机、手机在不停地拍着，可她脸不改色心不跳，圆圆润润地唱着本民族的山歌，无不令人拍手叫绝……

　　在另一个歌场，一对年轻的歌郎歌娘唱得正嗨，你盘我答，时而诙谐，时而谩骂，时而打情，时而挑逗，高潮迭起，引发个个观众笑声不断，掌声不绝。

　　我游弋在歌者之间，若行走在她们曼妙的旋律中，时而兴奋、欢快，时而沉重，时而抑扬。

　　看着身穿民族服装的歌男歌女，聆听着他们的演唱，心中升起一阵阵波涛。这世界上只有枯死的草木，并没有枯死的情感，没有枯死的文艺，湘西的山歌不会消失，消失的只是那些遗失山歌的自弃者了。

　　山歌，已成了湘西人不可或缺的生活艺术，它步履轻盈地走进了结婚宴会，起造嫁娶，生日祝寿，这儿那儿的都在唱山歌，群众蜂拥而至，看着，说着，议论着，美丽、和谐、愉悦、痛快，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人心。

　　我问旁边的一位姑娘：“你喜欢山歌吗？”

　　她点头：“山歌是我们民族的母歌！”

　　好一个动听的“民族母歌”，传递着湘西人民对山歌的无比热爱，山歌正浇灌着湘西人民茂盛的生活。

　　我深深感到，这是一个回味无穷的早秋，更大更艳更美更俊的山歌之果，将会熟透大地，香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