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复科 当有人把“深入生活,扎根生活”,当作一个遥不可及的禅机相待的时候,我更欣赏有那么一批志在于行动,自觉放下身段,潜心静气,去底层去寻访,去生活敏感的中心,去感受,去关照,从而获得灵魂的净化和升华的写作实践者。 捻花一笑的禅机也许确实是一道客观存在的艺术法门,但我更加相信佛祖释迦牟尼菩提树下的顿悟,源于七世轮回的苦修。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想这也是生活与艺术不变的真理。 当李琳筠把他洋洋洒洒二十余万字的长篇章回体小说《龙廷久传奇》放在我案头的时刻,我蓦然想起一个个流逝的寒暑交替的日子,一道道土家苗寨的山山岭岭,那些破壁萧条的荒村和尘土飞扬,沟坎交错的乡野土路。在此背景之下,我的这个憨厚,真诚,甚至有些木讷的朋友在以苦行佛陀的行走姿态丈量着历史与传说、现实与创作之间的距离。他是古丈县非物质文化保护中心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一个痴迷于民族民间文化的文艺工作者和作家,但我更想说这是一个长期关注着民间,关注着民间书写并始终以居身民间的姿态书写的人。 李琳筠的《龙廷久传奇》用章回体的形式写作,以民国初年的古丈境内苗乡抗捐罢税的一次武装起义为背景,塑造了集英雄、侠客、起义首领等众多角色为一体的龙廷久这一历史人物。人物的塑造得力于他深度的田野采集,因为他占有着大量的第一手田野调查资料,所以写作时候,几乎是信手拈来,不加雕饰,却又浑然天成。 文章中融入了自己对乡土文化的自我认知定位,在文章中昂扬大我,抑制小我,却又不失恰到好处的把自我主观情感很有节制地融入其中,把自己对历史文化的认知介入到小说的再现中和对历史问题客观现实的叙说中。这些处理让他的作品拥有史传文学一般的质地,这也许制约了小说艺术的再创造的形象空间。但是,这种真实性也让文章具备了一种内在张力,弥补了艺术性的缺失。一个出生在湘西,成长在湘西,生活在湘西的真正读过《史记》和《资治通鉴》的人,从骨子里是会生成一种使命,也就是会不自觉地践行孔子的那就一句名言:“礼失于朝而求诸于野”。如李琳筠这样的作者,长期致力于田野调查的基层文化人员,占据大量田野资料的人,要想投机取巧,哗众邀宠,用赶尸、落洞、巫傩谶语足够让所谓的专家云里雾里,瞠目结舌,更不用说那些神神道道、指向不明的现实之下的湘西存在。 由此阅读《龙廷久传奇》,再反观之下,作者是一个多么实诚而拘谨的写作者,在这写作的实诚和拘谨的背后又是一种怎样的赤诚的心理世界。《龙廷久传奇》的作者把自己最真实的认知点滴不掺水分地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可贵的实诚面前,同样也感觉到了一种责任和担当的重量。 在我们努力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今日,文化建设无疑是凝结社会价值观的重中之重的建设。姑且不论礼失于何处,但一个“求”的行动何其任重道远,何尝不是每一个真正关注民族和未来走向的人的责任,何尝不是每一个文化工作者应该深深思考并身体力行的事业?当我们真正懂得历史和现实的哀乐与眼泪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份的时候,“礼失于朝而求诸于野”就不会是一个大而无稽的命题,而应该是一种切肤之痛的警醒。 《龙廷久传奇》也许存在着不少艺术上的缺陷,比如故事叙说的冗长,故事推进拖沓等,故事衔接上也有桥段缺失的细微瑕疵,估计是作者间断性的分期写作的痕迹。但是,瑕不掩瑜,因为书中大量的湘西地方乡土民俗的历史的现实的表象,无疑构成了《龙廷久传奇》的独具的魅力之一,是文字背后作者暗暗发力的所在。 祝贺,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