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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耶秦简印证了大秦王朝的“洞庭郡” 2019年12月15日

洞庭湖风光。

秦三十六郡示意图。

秦四十八郡示意图。

迁陵洞庭郡简。

里耶战国秦汉古城遗址局部。

文/山里人 图/里耶古城遗址管理处

用一些专家学者的话讲,湘西里耶古城和出土的3.8万枚里耶秦简,印证了不少大秦王朝的历史课题,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历史课题就是使扑朔迷离的黔中郡和洞庭郡越来越明朗起来。相信不久之后,等到出土的里耶秦简全部解释出来,这个争论了千年的谜底一定会大白于世。

追踪溯源,最早设置黔中郡的应该是楚国,是为楚黔中郡,据《史记·楚世家》说,其地域辖湖南的西部、重庆东部和贵州东北部一部分。关于黔中郡,从秦汉以来,一直争议不休。然而,把黔中郡作为一个历史课题来研究,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到了上世纪90年代,在湖南五强溪水库的建设中,湖南省考古研究所发掘了窑头古城遗址及近百所墓葬。专家们在对古城的壕沟、护城河等进行研究后,确认这是战国晚期的古城,但此地是否就是黔中郡,还有待进一步考察研究。

因贵州东部一带,古往今来一直称黔,再加之重庆境内有黔江,湖南有黔阳(现怀化市的前身)等,所以当时楚国就将这一带辖地以“黔中”命名。在楚国最强盛的时候,其地域东南已到吴越,北到河南淮阳,西边到了酉水中游一带。楚“黔中”最西边的军事城堡就当数里耶了。春秋战国时期,楚巴交界,其西边的分界线应在现今的湖南里耶和重庆石堤之间。秦灭了巴之后,这里又成了秦楚的交界之地。因楚国当时只注重平原,而对山区不屑一顾,虽楚国在最西边的里耶设有军事城堡,但其设施和驻扎的人员都相当薄弱。秦楚第一次大规模交战时,秦人就看准了楚国的这一弱点,并攻之。当时秦人进攻楚国有两条线路可选择:一是从汉水流域正面直扑楚国;二是从乌江流域进入酉水流域侧击楚国。从史料上以及地理地形来分析,秦人从正面突破楚国的可能性极小。因当时的楚国也不弱小,汉水下游一带又是平原之地,楚人注重平原,为防秦人攻击,必在这一线布有重兵和建有坚固的军事城堡。秦楚交战之际,双方都在汉水流域投入了重兵,但因其实力相当,不相上下,秦人很难从此撕开缺口攻击楚国。这样,双方只得长时间对垒。随后秦人发现了楚国的弱点,便分兵一支从其先期灭了的巴国进入乌江流域,然后再进入酉水流域,从山区攻击楚国。这里秦人最先突破的应该是当时的秦楚交界之地里耶楚城,从而挥师直下,长驱直入,攻破了楚黔中所在地沅陵,进入沅水流域,直扑洞庭湖,从侧面给楚人致命一击。此时,楚人乱了阵脚,便从汉水流域向后收缩,在正面进攻的秦人趁楚人向后撤之际,便大肆进攻,正侧夹击,最终灭了楚国。可以这么讲,秦楚交界的里耶楚城破灭,是秦人灭掉楚国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此后,秦人在里耶楚城的基础上建里耶秦城就坚固多了,其兵力部署也达到了千人以上,这些,里耶出土的秦简上都有所记载。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便开始了郡县封建专制,全国分36郡而治。可《史记》中没有一处提过秦王朝共有多少个郡,因此,关于秦郡的设置和名称,长期以来成为史学界争论的焦点和话题。《汉书·地理志》做过秦三十六郡的注称,但不见黔中郡,也没有内史郡(秦都咸阳及其附近),更没有洞庭郡,当时离里耶较近的只有巴郡、长沙郡、桂林郡。《续汉书·郡国志》才有了黔中郡、鄣郡,也将内史郡算一郡,凑足了三十六郡,但仍没有洞庭郡。《晋书·地理志》在三十六郡后又增加了四郡,拼凑了四十郡,还是没有洞庭郡。直到清朝时,有学者认为《汉志》、《晋志》对秦郡的设置和名称都有脱漏。清人全祖望和王国维对秦郡设置和名称又作了一番考证,他们认为秦共有四十八郡,内史郡不计,可还是没有洞庭郡。1948年史学家潭其骧在其《秦郡新考》一书中认为,秦为四十六郡所治,内史郡不在其中,然则仍没有洞庭郡。可是,出土的里耶秦简中无数次提到了洞庭郡。这又成了史学家们关切注目的焦点和苦苦寻踪觅迹的课题。

据里耶秦简记录:“今迁陵廿五年为县。”那时的里耶是秦迁陵县所在地,设置时间是在秦王嬴政25年(公元前222年),也是秦统一中国的前一年,而到了秦皇26年(公元前221年),也就是秦统一中国的当年,里耶秦简中就出现了与洞庭郡来往的公文了,如此我们就可以推断,秦洞庭郡的设置最迟应在秦皇26年。秦三十六郡,而洞庭郡、苍梧郡、巫郡自古从未认定为秦郡,可里耶秦简中又有苍梧郡的设置记载:“卅四年…今苍梧为郡九岁。”34减9等于25,苍梧郡设置应是秦王25年。秦王25年正是秦将王剪“遂定江南”的那一年,因此,或可推断洞庭郡和苍梧郡都应在此年建立。此时,楚国已彻底灭亡,秦国的版土也已然扩大,秦王朝刚刚建立。新朝要有新气象、新气魄,原楚黔中郡已不适应了,所以取代黔中郡的应是洞庭郡。再者,秦王朝也忌讳楚人怀旧,怕其存反抗之心,将黔中郡去掉,换成洞庭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从交通便捷、方便管理的地理形势来看,当时从酉水河乘船达沅陵进入沅水,然后从沅水乘船可直达临沅(常德西)再入洞庭湖。看到浩浩荡荡的洞庭湖,秦人必然要考虑一个更符合现状的地域命名郡地。而洞庭湖纳湘、资、沅、澧四水,面积达3万平方公里,是为我国第二大湖泊,其湖之大,其势之广,又必为从西北走来的秦人所赞叹。这样,秦国在楚黔中的基础上建郡极可能以“洞庭”命名,一是有别于楚黔中,二是地域扩大更切实际,也便于记忆。洞庭郡的治所在哪里,如今还没定论,而里耶便为当时的洞庭郡辖的迁陵县。

从笔者前面所说的秦楚之战,秦人第一次大规模征伐楚国从旁侧击,就是走的酉水—沅水—洞庭湖—长江这条线路。楚国丢掉了长江边的都城“郢”,便败退到“寿春”建都,秦人第二次大规模征伐楚国时,才将楚国灭亡。而此时秦人新设洞庭郡,管辖应为沅水流域、澧水流域、酉水流域等,其地域应为楚黔中郡的大部分地方,所以后世人们容易将其弄混淆。从里耶秦简中我们还可以发现,迁陵县当时有往邻近各县的里程记录;迁陵县还有与酉水、沅水一线的县船来船往输送物资的记录。同时,还有与周边的巴郡、苍梧郡、南郡、桂林郡、象郡等公文交往的纪录。然而,里耶秦简中至今也没有发现与黔中郡和长沙郡交往的纪录来,从这种种纪录表明,在秦王朝建立之后,秦人将楚国所用的黔中、长沙等郡名统统取缔,换上了当朝重新命名的洞庭、苍梧等郡名了。然则,司马迁多次在《史记》中提到长沙郡,笔者认为是个笔误,他将当时的郡治所在地当成了郡名。就像我们现在的湖南省,省会治所在长沙,而我们不可能将它叫“长沙省”吧。我们再从里耶秦简来看,发现其中许多简牍上写有“迁陵洞庭”,这些简牍上多次提到“洞庭”,并与“洞庭”交往之密切,更是强有力的佐证。假若是黔中郡的话,里耶所在的迁陵县必然是黔中郡的辖地,作为官府档案文书记录的里耶秦简,却不与黔中郡交往,只字未提“黔中”二字,是极不正常,极不可能。同时,在里耶古城中还出土了一枚“洞庭司马”封泥印章。因“司马”是当时只有郡才设置的、掌管郡内军事的最高官衔,所以“洞庭司马”应该是洞庭郡中的最高军事长官。而当时里耶作为秦时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城堡,必然有军事“机密文件”从“洞庭司马”府衙传递到里耶所在的迁陵县府,而这些“机密文件”用绳索捆好,在绳索的结头上打上官府封泥印章,一则可示其机密程度,二则一般人(特别是中途传递的人员)不得私下拆开。“洞庭司马”封泥印章在里耶古城出土,足可证明当时的里耶所在地迁陵县与洞庭郡的交往十分密切。这样看来,秦王朝建立之后,以郡而治,其地盘扩大,以“洞庭”而作为郡的命名是极其可能的。所以,笔者认为,秦王朝用洞庭郡取代了黔中郡,是极其自然且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