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红

曾几何时，像我在这样的中年妇女，都喜欢晨练后，慢悠悠地乘坐公交车回家，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不属于我。那天，同我并肩站着挤公交的，是一位一觉醒来素面的妙龄女子，粉黛未施，清雅而祥和，宛如朱自清经过荷塘时的心情，也像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终于，她在“丁香鱼罐头开闸泄流”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刚坐定下来，便从包包中“熟门熟路”地摸出化妆袋，也不管周边站着的乘客围观，自顾自地化起妆来，涂口红、打粉底、描眉，然后用木梳把一头凌乱的披肩发，梳得平缓柔顺。原本似乎一宿未眠、略显疲态的女子，经这么一梳妆打扮，立马精神倍增。

但她在乘客面前打扮的举动，还是让人心生诧异。我暗自思忖，妙龄女子此刻想必是去见心上人吧？热恋中的女子，总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爱人眼前。

即将停靠站点，女子收拾好包包，神采奕奕地下了车。我不经意地向车窗外瞥了一眼，只见两位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走向女子，依稀听到她喊着“爸妈”。中年男子“夸父逐日”般走上前，笑靥如花地接下女子的包包，中年女子则拥着妙龄女子的肩膀，脸上写满了笑意和怜爱……哦，女子原来是见父母呀！她把清晨最美的一面，给了养育自己的亲人，神采奕奕的美，沉默地告知父母自己一切安好。我忽然觉得妙龄女子在公交车上化妆的举动，是如此可爱，正如张爱玲所言：因为相知，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世人一直在追求美感，在街头，在巷陌，在清晨，在黄昏……但究竟是为了谁而美呢？以前曾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过一句话——我们总是把好的一面留给陌生人，却把最差的一面留给最亲近的人。毋庸讳言，因为亲人对我们更加理解和包容，他们无怨无悔地承受着我们对他们的“最差的一面”。我们和父母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三万天，如果能把最美的自己，和最好的脾性，都留给亲朋，那该是多好！

每次儿子欢迎我旅游归来，总会把家里认真打扫一遍。每年我生日来临的前一天，他都会买一束花插在花瓶里。我总是笑话他:“妈妈都那么老了，不要鲜花，你还是送你女朋友吧。”据儿子表述，他不是装，只是潜意识里要把家整理得干净清爽，让我回家住得舒心。相依为命的母子，应该为家人的心情美，而付出自己的美，也是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

倏忽，忆起茶和水的故事，茶因水而舒展美浸淫成茶汤。你，又为了谁而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