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龙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单身一人，家里很穷，每天靠打柴为生。

有一天，他砍柴回家，准备生火做饭。揭开锅盖一看，锅里有一碗饭菜正香喷喷的冒着热气，他一时愣在那里。

“是哪个帮我做的饭菜呢？”他在想，“是隔壁的王婆婆、刘大妈？或是村子后面的幺妹子？”他想，既然别人帮了自己，自己总要上门说句感谢的话才是。当他上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们都说自己不晓得。“那到底是哪个呢？”他挠破脑壳，也想不起是谁。

从那以后，他每天打柴回家，都能吃到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他吃得越多，心里的疑团就越大，亏欠感就越深。他决定要弄明白这件事。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上山去砍柴，到了半路却突然反转回家，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静静地等着。到了快要做中饭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一只野猫在远处村道上一溜烟跑着，一直跑到他的屋门前，然后变成一娉婷女子走进他的屋里。一时间，屋里就有了柴火“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有了锅碗瓢盆磕碰的声音，有了随着炊烟溢出的饭菜的香味。

待那女子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闯进门去，挡在那女子的面前。那女子一点也不慌张。“你是谁啊，为什么会照顾我？”他满脸疑惑。“缘分。”那女子笑吟吟地说。“我与你有什么缘分啊？”他不明白。“十多年前，一只野猫……”她笑着说。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早上，他上山砍柴，看见一只野猫被夹在兽夹里，受伤的腿鲜血直流，叫声十分凄惨。他把那只受伤的野猫小心地从兽夹里解救出来，还为它敷上草药，然后看着它慢慢远去。在隐入草丛的时候，他看见它忽然转过头来，温柔地朝他叫了几声，然后俶尔不见。

“你能留落来吗，和我一起过日子？”他恳切地说。“我娘说我要报恩，如是只为你办饭，可办三十年；如是和你在一起，就只有三年，除非——”女子说。

“除非什么？”他问。“除非这三年里你不说‘野猫’这两个字，不然我就有劫数。”女子认真地看着他。“我都答应你，保证不说。”他说。“你可记住了。”女子认真地说。就这样，那女子留了下来，和他一起过日子。

他挑水，她浇园；他劈柴，她烧饭，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一年后，他们有了孩子。有时，他笑着对她说：“你看，有什么呢，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嘛。”她总是提醒他，可不敢忘记了。看她紧张的样子，他就笑着摇了摇头。

那天，他喝了点酒，她要上山去打猪草，就把孩子交给他带。他一边逗孩子玩耍，一边给孩子唱歌，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他想着眼前的小日子，也笑了。好半天过去了，孩子忽然哭闹起来，他仍笑着拍着孩子，为他唱歌：“佬佬你莫哭，你娘是个野猫头；佬佬你莫声，你娘是个野猫精。”

突然，他看见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脸色煞白地靠在门边，豆大的汗珠正从额门上滴落来。“你刚才唱么呢？”她问。“没唱么啊。”他满脸不解。“我都听到了，你忘记了你的誓言，我的劫数到了。”她泪如雨下。“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啊！”他想了想，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心怕她飞走。“我不怪你，这都是命。我要走了。”她扭过头去。“我不让你走，你也舍得孩子啊！”他跪在她面前，求她。“我娘先前说了，如是这个誓言被破了，我一个人走就一个人背劫数；不然，连你和孩子都得遭罪。”她摇了摇头，泪湿衣衫。她要他把收藏起来的野猫皮还她，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她接过他从缸瓮底下翻出来的野猫皮时，野猫皮已经破烂得到处都是空洞。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缝补着夜猫皮，看着摇篮里静静睡着的孩子，她肝肠寸断。终于，她穿上缝补好的皮子，“苦苦”一声，化作一只野猫，一溜烟出了门。第二天，有农人在山坡的一处孔洞边，发现了一只僵死了多时的野猫子。

野猫娘娘的故事，就这样在老人的口里、在村里，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