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玉

中年读《乡愁》，方知愁滋味。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少年时已能背诵这首诗了，但那时只是从表面掠得一层淡淡的忧伤，而并不能真正地深入其中，感悟其旨之大。毕竟那时太过年轻，没有一番生死别离的经历，更未经历风雨的吹打，所以不能品其味，体其境。但是，那“乡愁”之根已经种植心底，多年后，长得枝繁叶茂，给我以庇护，躲避人间的凄凉。

掐指一算，而今算是中年了，世间的风雨也历经了，酸甜苦辣也尝过了。每每夜阑人静，再读《乡愁》，那诗意沉稳内敛，一洗铅华，带一点沉重，发一声微喟，流露出矛盾，显现着平静，不再是少年的浪漫激烈，却在沉潜中葆有温暖。“温暖、悲悯是诗歌永远的关键词，是茫茫人世中诗歌得以成长的土壤和阳光。”在《乡愁》诗中，余光中把神经探向大陆与海峡、日常和曾经，以口语化的写作、准确大胆的意象，于真切的生活细节展现本真，在生命体验中觉察个体的精神维度。于诗，我是外行。我只觉得余光中的诗有温度，如美酒，细细品味，其中既跳跃着情思，也蕴含了哲理，诗意浓厚，值得一读再读。

岁月经年，世事里浮沉，乡愁就慢慢地冒出来主导自己的内心世界。乡愁亦如酒，无滋无味的水遇到发酵的粮食就成了酒，乡愁也是。平淡如水的日子悄悄地过去，突然内心中迸出想家的念头或者思乡的情节，于是酒酿了一杯叫乡愁的酒，如同真正的乡酒，虽价廉，但浓烈香醇，甘香、上瘾。

对于中年人来说，记忆力渐渐衰退，故乡的印象开始变得模糊，那里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都像一部老电影，总是影影绰绰的。但记忆犹如退却的潮水，缓缓洗掉表面的浮华，乡愁便似一块礁石显露出来。有人至此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是无法在人生的海洋中畅游，原来有这么大的暗礁存在，难怪自己放不开手脚。有很多存在于心里的东西自己并不知道，就如这浓浓的乡愁，当人生不再去追名逐利，不再戴着假面具在世事里浮沉，乡愁就慢慢冒出来，主导了一个人独处时的内心世界。

其实能写尽，却不曾道破。仿佛一根羽毛上承载了点点露珠一般，再也轻盈不起来，到最后，由“乡愁”衍生的气息，以一种深深的哀愁包裹了读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