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晶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镏子寨的镏子节，一大早我和龙山县非遗中心的颜主任驱车前行。

小车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驶入我们向往已久的镏子寨。这儿吊脚木楼，石板路，筒车，水碾……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让人目不暇接。

“镏子寨”因这儿的山民喜爱打镏子而得名。他们的镏子从这儿打到县城、省会、北京，还打过了欧洲。1987年9月在波兰举行的第六届索斯诺维茨国际扎潘内山区国际民间文艺竞赛中，他们接过了由苏联、法国、波兰、西班牙和意大利等五国的音乐家组成的国际评审团授予的器乐演奏奖牌。

进入寨里，一排冲王楼古建筑映入眼帘。绿瓦白墙，犹如虬龙，飞檐翘角，错落其间，秀丽典雅，宛如镶嵌在绿荫丛中的一颗玛瑙。木楼雄浑厚重，如昂首雄狮，楼壁、岩雕古朴苍老，如汉墓壁雕。斗角翘檐如枭禽展翅，栩栩如生；横梁柱丰拢窍，木枋接榫，无斧凿痕迹；翘角龙头怪兽，雄风巍然，给人以端庄雄奇之感。

“这是摆手堂，今天的比赛就在这里举行，你先坐一会儿。”颜主任说。我们正寒暄，不料摆手堂内传来了激越的镏子声。好家伙，颜主任带着我们迎了上去。

原来参加比赛的八副“镏子”，也就是说，已来了八个演奏队，她便充当了总指挥。组织这八副“镏子”的先后演奏，每次打两支曲牌，必然是最拿手的。实际上，这是一次演奏技艺的比赛。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演奏者们都带着激动的神情，有的还带着酒后的兴奋，所以演奏起来，眉飞色舞，每支曲牌都奏出了水平。特别是由省、州、县镏子传承人老田领衔的演奏队演奏的“八哥洗澡”别具一格。

“噗……”一群八哥飞翔着，慢慢地落在淙淙的小河边。叽叽喳喳，八哥们好像举行了一次独唱竞赛。尔后，歌喉关注了，偶然传来阵阵流水声，和沙沙的树枝摇曳声。忽然，一只八哥飞到小河里，用翅膀拍打着溪水。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几十只八哥飞扑到小河，嬉闹着、拍打着、追逐着。“噗……”突然八哥又飞走了，飞过了梯田，飞过密林，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些间境，全靠一对钹、云锣、勾锣模仿八哥扑水，小河淙淙的音响，交错演奏出来，悦耳动听，把你引入了山清水秀的溪谷。

颜主任介绍说，“打镏子”的曲牌有三四百支，“八哥洗澡”是艺术性较高的一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曾录播过这支曲牌。在土家山寨，每逢结婚、嫁女、过生日或蒸竹米酒，过年节过都是多才多艺的演奏家大显身手的时候。有时，还配上一支或几支唢呐，真可使听者痴迷如醉。早在1958年，全国群众文艺汇演时，老田的先祖带领这里的镏子队表演了一支名叫“将军令”的曲牌，把将军点兵、战马驰骋、兵士奔腾，与敌酣战的情景表现得惟妙惟肖，从乡政府一直演奏到北京城，听者无不赞口叫绝。

说曹操，曹操即到。这时老田卸完妆，便来和我们攀谈。

他出生于1953年6月，是土家镏子的第十代传人。上小学时跟随长辈们打镏子贺华堂接亲，念初中时就试着用曲乐的记谱方法把祖传的土家镏子记载下来，七十年代高中毕业时，镏子《八哥洗澡》就初步形成。而后他进入乡兽医站工作，利用上山下乡的机会，专门采集土家镏子的曲牌一百多套，并利用业余时间，完成了《土家族镏子曲牌集》的编写，并得到土家族知名学者田荆贵的支持，亲自为他作序，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老田的土家镏子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

镏子的曲牌大都以口头流传，无文字记载，流行的有“闹年关”、“小纺车”、“一字清”、“梅花条”、“龙摆尾”、“喜鹊闹梅”、“画眉跳杆”、“蚂蚁上树”等四十多套，融入各类事物的生活场景，展现各种动物的形态舞姿。

近年来，随着文艺事业的发展，土家打镏子在规模、技巧、形式和内容都有了发展和创新，不少的曲牌已搬上了银幕和文艺舞台。比如《老光棍成亲》利用镏子热烈、风趣、节奏多变的特点，以老光棍岩生成亲前后的婚事纠葛，热情讴歌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土家山寨的新人新事。

他们打镏子的特点，就是通过钹、锣、勾锣这几件打击乐，模仿自然界的声响，达到引人入胜的地步。每只曲牌大都有个题目，比如“红河出山”，“枫树落叶”，“筒车车水”，“喜鹊闹梅”，“锦鸡过岭”等等。有的清新活泼，把你带进百鸟飞翔的林海；有的气势磅礴，把你引进波涛汹涌的江岸；有的使你心情欢畅，有的使你提心吊胆。音响变化莫测，节奏急缓相间。演奏时，勾锣是总指挥，出味的还是一对钹。这种钹比一般常用的钹略大、稍厚，钹心凸高，分头钹、二钹，有亮打、闷打、侧打、出打、碎打几种。头二钹交错进行，形成各种节奏。有的急速的节奏，如果记上曲谱，既是有相当音乐修养的人，用嘴唱是无法实现的，只能心领神会。正因为对乐器的特殊要求，过去只有土家族的铜匠才能锻造，并且制造者往往是“打镏子”的行家。

正因为“打镏子”别具一格，国内外的音乐工作者常慕名来这里求师采风。

“呛呛七，呛七呛七呛呛七”，场上比赛进入了高潮。听着这激越的锣鼓声和老田的娓娓动听的叙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面，我觉得镏子寨更加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