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运坤

当正月里的第一缕春风，刚绽开了玉兰一身素白花儿的时候，我们结对帮扶的好兄弟大春，却安静地匆匆走了。

只看见四十四次花开，是不是有些太少？

眼见着今年的严冬就要过去了，转眼又是春暖花开柳暗花明的时节；忙活了一年的新房已经装饰一新了，再等两月晾干水汽就可以入住；刚考取了教师资格证书的女儿云霞，7月就要读完大学参加工作了；技校毕业已在佛山灯具厂打工半年多的儿子云耀，说今年一定要带女朋友一起回家过年……

一切一切生的美好，却匆匆离他去了。

前年第一次到他家去走访，我们懂得了他的苦、坚韧和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与担当。他说，他刚三十出头时，妻子、父亲、母亲相继去世，留下一双嗷嗷待哺的年幼儿女和一大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债务。那一刻天塌了，他曾感觉到绝望。可是，看着这一双儿女，他得坚强，再苦再难，也得含辛茹苦，向着好日子奔。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快有了出息。在政府和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也修了新房，日子渐入佳境，快熬出头的那一刻，你却垮了。是不是你早就身心疲惫，绷不住了？

灵堂简陋，没有诵经，没有哀乐，没有花圈，甚至也没有遗照。正如他生前的孤独、寂寞和宁静。

恭敬地行过礼，感觉着生命的脆弱、无常与庄重。

最后一次见大春是在去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三，离他走刚好26天，我们几家相约在他家里过小年。

那天大春与女儿云霞，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我们都心情愉快，饭前在新房的大门口合影留念。饭桌上我们都把酒言欢，相谈甚好。我们说扶贫结束后，仍然要做好兄弟，常来常往再喝五十年。吃完饭后大春和云霞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很远，一直到村口的公路边上。上车时，大春非得送我们两只羊腿，还要给孩子们红包。推辞了半天，大春就要生气了。羊腿收下了，红包是坚决地推辞掉了。

大春，你个苦命的，说好的五十年呢？咋就只有短短的26天啊？

今年正月十二，你突患急性脑干出血，在医院昏迷两三天后，便离开了这个人世，也结束了你辛劳孤苦的一生。

在灵堂行过礼后，与云霞云耀姐弟在堂前火炉边坐下。云耀要过我们与他爸爸、姐姐的合影。云霞说父亲走得匆忙，他们一家三口约好的合影都没来得及拍，云耀说他更少有爸爸的照片。随后，我们与他们姐弟说了好些话。我们叫他们要像他们爸爸那样坚强，有责任和担当；从现在起，他们姐弟俩就是这世间最至亲的亲人了，要相互有更多的爱和帮助；等明天安葬好父亲，就好好去上学工作吧，生活还得继续；要努力做一个好人，多行善事。最后我们说，云霞要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完成学业的最后几个月，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的。云霞坚定地说她没有困难。

临行时，云霞拉着弟弟，在屋檐下说：“伯伯，这回我与弟弟不能送你们到村口了，今年过年，再请你们来家里做客。”说完与弟弟深深地弯下了腰。

才想起早先云霞在微信中的留言：从今天起，再也无母可恃，无父可怙了。失去父母的儿女，尽管成年，也便那般的单薄和孤独。唯心中默愿：孩子们，你们一生的苦应该受完，将来应该全是美好的。

猛一抬头，才发现初春的新阳，温暖地照耀在前方新开的第一朵油菜花上，愈发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