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光

今年是文学大师沈从文先生逝世三十周年。近读《湘行散记》（万卷出版公司2018年4月出版），诗一般的语言，对故乡风土人情浓浓的眷恋，以及对“湘西世界”情有独钟地描画，不禁勾起对先生深深的缅怀。

全书由经典散文集《湘行散记》、《湘行书简》构成。

《湘行散记》真实记载了沈从文回乡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所悟，在带给我们一个纯净、恬美的湘西世界的同时，也以优美独特的文笔，表达了作家对美好人生的向往和对生命的不倦思考。

该书也是一部蓄满了恋乡情结的乡土之作，沿着书中的脉络，随着作家深情的描绘和坦诚的表白，大师恬静从容的心灵世界跃然纸上。1934年初，沈从文接到了其母病重的电报，于是从北平出发，几经辗转，终到故乡凤凰。一路上，故乡的青山绿水相映成画，朴实敦厚的风土人情袅袅萦怀，深深扣动着他的乡愁，撩拨着他的乡情，让他尘封多年的有关家乡的记忆，一下变得鲜活起来。作家用沿途见闻作为线索，一方面叙述现实的人与事，一方面将湘西历史地理等地域文化穿插其间，相互交融，清新的描绘，淡雅的抒怀，充分体现出作家近乡情怯的故园情怀。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沈从文向来有着“乡士文学之父”的美誉。他善于讲述湘西流域的故事，描绘故园人们传奇般的苦乐人生。无论是操着乡间俚语的水手，还是多情的吊脚楼女人；抑或是老成持重的矿工，以及邀功心切的五个军官，在沈从文的笔下，无不散发着澄澈、剔透的人性之美。

沈从文创造性地把抒情诗、散文、游记各类体裁糅进小说里，以诗意盎然的笔调去写人叙事，映射社会的百态。在《湘行散记》中，他的这种创作风格，更是得到了无以复加地体现。虽然文中的大部分章节都是写家乡的风貌和轶事，但他绝不满足于把这些物事，道听途说地简单加以罗列堆砌，而是用他灵动鲜活的文字，以散文的笔调，诗歌的意境，游记的率性，去恬淡自如地讲述着一桩桩旧闻旧趣。

沈从文无疑开创了一种波澜不惊记事叙人的讲古风格，在他的笔下，那些故乡的陈事就像人们茶余饭后说腻了的家务事，让人叹服的是，作家在讲述这一切时，不是以离奇的故事情节取胜，而是用静美绮丽的文字，细腻的心理刻画，情不自禁的情感抒发，把现实与梦幻、山水与人生，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从而达到了一种亦真亦幻、亦画亦诗的绝美之境。

《湘行散记》虽然写的都是作家记忆中的家乡河流和两岸的秀丽风光，以及挣扎在这片土地上的社会底层的人物命运。但他无论写人写景，往往寥寥几笔，就能点出其中的意味和神韵。他是用一颗仁厚的赤子之心，来看待和描写这土地上的一切，生命的尊严，人性的朴厚，人情的纯美，在他的笔下，都带着一种温润和宽厚。他用自己的如椽之笔，深沉地描画着湘西，慈爱地颂扬着湘西，他用文学赞颂故土的一切，用平民的视角探索故土人民生命的形态。

沈从文不愧是“乡土文学之父”，他心坎里时时萦绕着家乡的影子，只要一提到故乡的父老乡亲，一写到故园的河流山川，他的笔便有了一种神奇的魔力，字里行间，便充满了脉脉温情。那些湖光山色、家乡物事，往往只需他轻染勾勒，便满溢出一种美丽的光辉，让人惊艳不已。

《湘行书简》则是沈从文返乡途中与妻子张兆和的来往信札，字里行间流露着作家对妻子浓浓的思念与爱恋。沈从文把这种情感与说乡情道乡事紧密联系起来，不单有情与情的交集，更有对故园绵延不绝的痴恋，细细揣摩，既朴实又亲切动人。

合上书卷，流淌在故园里的乡愁，游走在轻舟里的风土与人情，以及散发在鸿雁书信里的爱恋，一一被沈从文细腻传神地绘就了一幅别具风味的湘情湘景图。时至今日，那清新婉约的文字魅力，那纯朴隽永的思想张力，依然鲜活着我们的记忆，并成了这个时代难以磨灭的文学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