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雪娅 符丹平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盘瓠文化久已闻名于世，更多的人是通过“盘瓠与辛女”这个古老而优美动人的神话故事而认识盘瓠文化的。本文从文物考古角度去探讨、分析、比较，更进一步认识盘瓠文化中最富有特征部分，这无疑有助于我们对民族学之文化现象的研究。

盘瓠文化，应是武陵、五溪地区土生土长的一种土著文化，这种文化是以本地的石器时代文化为基础，吸收了周边地区先进的外来文化，再与商、西周时期南方其他少数民族文化的某些因素融合而形成。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兴起，这种文化又被融合于楚文化之中，对后来的楚文化中有着深刻影响。

据文物调查发现，目前沅水流域发现旧石器时代文化点30余处，石器制作粗犷，技术简练，石器以砍砸器居多，石器不大，以小巧见长，采取锤击法，一次加工而成。与澧水流域完全不同，属沅水流域文化类群，归属于华南砾石传统。这就以不可争辩的事实证明，早在10万年前，沅水流域不仅有人类活动，反驳了古籍对这一地区称“荒芜之地”的说法。进入新石器时代，在湘西的沅水中游一带分布着一种早期以戳印、压印、模印花纹为主，较晚期以刻划、绳纹为主的一种地区性文化，说明了这一地区部落已形成，氏族部落有独自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盘瓠文化很可能就是这时候形成并向外扩散。80年代，在沅水上游的怀化高地垄遗址，出土了一座双头合体的犬形陶塑像。而这个墓葬一件生产工具也没有，却出土了玉墴及一些精美的陶器，这说明墓主人是一个大酋长或大巫，这双头合体犬形塑像，很可能是一件图腾崇拜物。怀化高坎垄出土的这卒犬型像，正好说明了早在高辛帝之前的黄帝时代，武陵地区确实存在有一支以犬为图腾的部落，也说明了“盘瓠神话”的确是武陵地区的产物。

商周时期的遗址已布满了沅水流域，以泸溪浦市、麻阳兰里、龙山里耶、辰溪炮台、张家溜和潭湾为代表，这里陶器的陶系与澧水流域相近，以夹砂红褐陶，红胎黑皮陶为主，极少纯正的灰陶。这里同样出土有夹砂红陶附加堆纹大口缺等器物，说明澧水流域商周文化对其具有较明显的影响。但这里的器类多平底，圈足器，还有少数尖底器，却不见三足器，既不见鼎，又不见鬲，这是和澧水流域明显的不同。一种类似尊长颈平底罐和一种单鋬器，厚胎尖底钵极具特色。从这些我们似乎看到盘瓠文化的一些典型器物已经成形，文化内涵已成规模，同时也吸收了外来文化的营养，并发展成为强盛的氏族部落。同时与四周其他氏族部落结成盘瓠部落联盟集团，对外发动战争，争夺地盘，扩大势力，把本地文化传入中原地区。商周时期，特别是西周时期青铜器物上的饕餮纹饰，有一部分是犬头形。卫聚贤《中国史研究》也认为图腾是苗族的语言，意为狗，所以古代也曾以犬为图腾，这与部分苗族的图腾崇拜相同。同时，他还认为饕餮是狗形之变化，为西南民族之图腾。这一时期可以说，盘瓠部落人口达到鼎盛时期，造就了辉煌的文明，对周边氏族产生了极大影响。

沅水中游地区，楚人未进入以前已出现的文化现象，从古文献出土的实物以及专家学者们的研究成果看，可以认为是土著文化，也可以说是盘瓠文化。当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兴起，一部分“盘瓠”民族被挤到湘西群山之中，而另一部分与楚融合，仍保留了原来本民族的风俗习惯，在铸造和使用器物上，仍保留了古代“盘瓠”民族的特点和风格。在考古调查和发掘中，发现了许多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和遗物，出土一大批各种质地的精美的随葬品和典型器物，闪耀着神奇的盘瓠文化光彩。就墓葬形制而言，湘西地区战国早期墓葬带有头龛或有二层台的长方形窄坑墓，有溆浦马田坪、辰溪米家滩、古丈白鹤湾、泸溪桐木垅、保靖四方城、龙山里耶等地。头龛（吊龛）高于墓底，这种特有的葬俗，对该地区的葬俗影响深远，一直流行到清代在今天该地区还可以找到它的缩影。如当地的人们生活中，有一种特有的生活用具“吊柜”和“神龛”与吊龛相同，这可能是一种民俗生活习惯，它们之间应是一脉相连的。二层台应该是湘西吊脚楼和楼屋的真实写照，也真实地反映了战国秦汉时期丧葬思想，认为“魂气归于天”，永远超脱尘世，死而不朽，在地下继续享有在人间的财富与权势。

苗蛮系统民族的文化在楚文化中最突出的表现，应该就是錞于。据熊传新先生统计，全国共出土71件錞于，而湘西北出土錞于，总数为40余件。除泸溪大陂流出土的一件鼻饼干錞于外，其余均为虎钮錞于。按童思正先生将魏晋以前的苗蛮系统民族的分布划出两个集中的区域，一在湘西黔东，一在鄂西南，而这两个地区恰好又是战国中后期至东汉錞于出土最集中的地点。笔者认为，这种情况的发生，不应该看成是一种巧合，它雄辩地证明了錞于应该是当地苗蛮系统民族所创造。在湘西北出土的其它铜器，如钲、铎、钟、剑、戈、矛等，在这些器物中有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苗蛮系统民族所遗留下来的。如在辰溪、溆浦先后收集了两件青铜短剑禾，保靖四方城出土宽挌铜剑以及泸溪桐木垅出土的宽格短剑，很具有地方特色，与楚式剑、巴式剑、越式剑均不同。因此，可以基本上确实是土著民族所铸造，应是盘瓠文化中特有的兵器。

汉代是多民族融合的时代，文化已发生质的飞跃，图腾崇拜观念也趋于淡薄，以至消失，同时也将图像运用于装饰和器物上。泸溪桐木垅汉墓中出土了三件薰炉，盖顶均饰一犬形塑像，昂首注视前方，形象可爱。这一发现进一步说明了，武陵地区在远古时代确实存在有一支以犬为图腾的部族，泸溪无疑为盘瓠系统民族的分布中心（神话原生地）。而在以后的历代中，同样出土有盘瓠陶罐和辛女陶罐。当“盘瓠”民族被融合或消失，某些遗迹遗物或风俗，仍然保存于这些民族的后代之中，成为我们探讨盘瓠文化来龙去脉的重要依据，这就需要我们继续努力去发现，去探索，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