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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2月18日

沈从文瞳孔里的人(组诗)

高 翔

《丈夫》里的丈夫

生活和思想,像流水

丈夫把妻子老七,送到了流水上的花船上

把自己的思念和疼痛

让给他人去疼痛

而今春雨绵长

女人是否听到春雨背后轻雷的喘息

丈夫进城了

粗糙手掌,碰到妻子老七的“哈德门”烟

就碰到了妻子香艳的懵懂生活

摇晃的船上,夜夜载着被生活揉捏得不堪的老七

今夜载着小船后舱里丈夫的屈辱

后半夜里,妻子不忘偷偷给丈夫一块糖

终究甜不了一个男人的苦

天明,粗手掌撒掉了女人的一夜的钞票

沉默得像一枚静默火山的丈夫

突然一哭

流水之上的花船,沉重地一颤一抖

《萧萧》里的萧萧

十二岁的萧萧,嫁给三岁的小丈夫

像一株蓖麻,把一生交给了婆家这一块土地

吸着童养媳的露水,大枝大叶地舒展

意外里,长工花狗的山歌,把萧萧的一朵饱满的花唱开了

也唱出一首致人死命的生命插曲

萧萧肚子里的故事

迫使萧萧吃香灰,喝冷水

甚至想到逃离

在一块土地上,无奈地控制一株蓖麻的生长姿势

是“沉潭”还是“发卖”选择中,又是意外

一朵蓖麻花结了一枚果子

结出12年后的一个重复的嫁娶故事

只是,在大儿子牛儿娶亲的那天

萧萧抱着新生的小儿子月毛毛

在屋前,笑看着

年年翻版着的,是肥胖胖的乡下热闹

《三三》里的三三

三三,像攀缘在溪水岸上的一根藤蔓

青藤绿叶

挂着一身清凉的露水

风摇一滴露

在有鱼的水潭里砸出一圈圈水的笑纹

一漾一漾

漾开了一个乡下姑娘的轻轻摇晃的心绪

这心绪只有潭里的游鱼懂

只有流水知道

寨中“接亲”的锣鼓声一敲

这根藤蔓,兀然初开一朵湿湿的花

小红灯笼一样

夜夜照亮碾坊里静静流淌的乡下夜色

不料一阵风雨

一阵来自城里白脸先生的离世的风雨

吹落藤蔓上的花

一瓣又一瓣落进潭水里,落进乡下的光阴里

轻轻流走

《边城》里的爷爷

把呼渡声从东岸渡到西岸

把生活中的人名和物名,从西岸又渡到东岸

一只渡船,装载着50年的日月和清贫

渡来,渡去

你已经渡走了翠翠的父母

又渡来了露水一样的翠翠

70岁的人,在渡船上

枯手,小心翼翼地载渡着翠翠的爱情

笑脸,诚惶诚恐地载渡着翠翠的婚姻

却渡来翠翠一生忧伤地等

在一只渡船上

和你的目光,一起寂寞地伸长

一场风雨说来就来

在河岸那孤独破木屋里,在这一只渡船上

你的油灯已经燃尽

屋外风雨,兵荒马乱

你拉渡了一生,却没有人为你的一颗心拉渡

野渡无人舟自横

一句诗,成为你的墓志铭

《渔》里的吴姓弟弟

隔乌鸡河而望的世仇

是甘姓和吴姓

隔古老的光阴河流而望的使命

是祖辈遗赠的一把刀

吴姓子弟中的弟弟,有一把割命的刀

弟弟走在荒滩上

走在两家族曾经杀戮的地方

也学着哥哥砍路旁的小树

让一把锋利的刀,演习又一段仇恨

星星长满天空,荒滩朦胧,弟弟也朦胧

想一把笛子,在浸染仇恨的地域里

吹出一段柔软的歌

吹出一片朦胧的心绪

一束野菊花,像荒滩上的一把火烛

被弟弟拾起,在庙里

照出了吴家和甘家的一段根深叶茂的痼疾

照出了弟弟在乌鸡河如何回家的路

一场捕鱼

尽管,篓中无一鱼

弟弟的刀应该是丢了

却拾起了一把刀,是那一束仇家女人丢下的野菊

也许那是真正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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