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玉

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湘西苗寨家家户户就忙碌起来了，扫阳尘、祭灶神、杀年猪、打糍粑、做腊肉、灌香肠……年的味道一日浓似一日。

一清早，天刚放亮，苗家女人们就起床扫阳尘了。用一根竹竿，绑住一把扫帚，把天花板、把墙壁每一个角落的蜘蛛网、灰尘打扫干净，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扫完阳尘，就擦灶台。把油腻腻的灶台擦得能照出人的影子来，把漆黑的水壶擦得跟崭新的一样，把橱柜把油壶把锅碗盏，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扫完阳尘，擦完灶台，抹净窗子玻璃，把屋里屋外，把墙角天花板，把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后，她们准备迎接一年中重要的一个仪式：祭灶神。

民以食为天。灶神爷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在灶房墙壁上张贴一张灶神像，小年这一天最重要的祭灶仪式就开始了：备上糖果等供品，虔诚地焚香祭拜，祈愿来年丰收，全家平安吉祥。

祭祀完毕，男人们开始杀年猪，女人们开始烧开水。主人通常会把左邻右舍街坊邻居，把亲朋好友请来“吃庖汤”。“吃庖汤”就是把刚杀的猪肉和内脏、猪血煮成一锅，大家围炉而坐，一边吃热气腾腾的一大锅大杂烩，一边笑谈丰收的喜悦和来年的憧憬，他们图的是热闹，图的是高兴。

饭毕，能干的主人把划好的一刀一刀肉细细地抹上盐、撒上花椒粉，腌上三两日，取出来挂在柴火灶或火塘上，用柏树、橘皮慢慢熏。柴火不能大，要温温吞吞、不紧不慢地熏，熏上十天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柏树的清香入味了，橘皮的香气入味了，花椒粉、盐、酒入味了，金黄金黄的湘西腊肉就这样耐耐烦烦地熏制成了。湘西腊肉色、香、味堪称一绝，早已声名远扬，畅销国内外。

余下的一块前腿和一块后腿肉，是留着灌香肠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火塘旁，一边灌香肠，一边说说笑笑，那是一年中难得的温馨时光。

酒足饭饱了，年轻人跃跃欲试。他们把主人刚刚蒸熟的糯米倒进早已洗净的石槽里，两个年富力强的汉子一人拿一根木槌，你一槌，我一槌地打在槽中蒸熟的糯米上。打着打着，冒汗了，脱掉棉衣，继续打，直到把糯米打成糊状，不见一粒碎米。孩子们总是消息最灵通，村里哪家人打糍粑，他们摸得一清二楚。哪儿热闹，他们就往哪儿钻。除了围观大伯大叔、大哥哥打糍粑外，他们也会扯着嗓门呐喊加油，或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在心里为他们鼓劲加油。临走时，孩子们每人手里拿着主人家赏的三两个糍粑，一路嘻嘻哈哈，你追我赶，一溜烟地跑回了各自的家。

糯米打碎后，大家将其从石槽中取出放在洁净的门板上，揪下大小均匀的一团，排放整齐，间隔适度，然后用木板压两分钟后，取下木板，一个个圆圆的，又香又软白得赛珍珠，寓意着团团圆圆、生活美满的糍粑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打完糍粑，天已经麻麻黑。男主人开始收拾散落在院落的锅碗瓢盆，提水冲洗院落。女主人早已进了灶房，灶房的屋顶上已经腾起了袅袅炊烟，蓝色的炊烟渐渐淹没在愈来愈浓重的夜色里。

年即将过去，孩子们的喧笑声从远处隐约传来，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艳艳的干辣椒发出簌簌声响，寒风中，它依然有着别样的喜庆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