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芳

春节档电影《流浪地球》导演郭帆在接受外国人采访时，记者问：“为什么地球出现危机后，中国人不是逃离地球，而是带着地球一起跑？”他说：“我们买房子买的不是物理空间，而是一个家庭，里面住着父母、老婆、孩子，这个物理空间承载着我们所有的情感。”

地球是人类的家园，中国人在电影中表现出的“与地球共存亡”刷新了外国人对东方这个古老国家的看法——不论这个物理空间遇到何种灾难、战争，人的心仍旧要和地球紧紧连在一起。

面对毁灭性的灾难是如此，面对春节回家过年也是如此。外国人不明白：为什么短短的半个月，中国竟要完成数亿人口的流动？其实，这就是中国人独有的家国情怀——家是我们的一切，我们的根在那里，人只有不断回到故乡，才能做一只有线的风筝。

回湘西，是从大学之后便开始有的情节。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留在湖南，心想着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但后来离故乡越来越远后才发现，湘西竟成了内心深处最敏感的词汇——微信上有关于湘西的动态总是忍不住去阅读评论，播出了电影、电视剧有关湘西的也都会搜索来看。湘西著名作家彭学明老师说的好，最美是湘西，最眷恋的也是湘西，故乡的山山水水、音容笑貌，早已镌刻进灵魂里，与每个湘西人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我是腊月二十多回到寨子的，那会大多数的年轻人还没有回来，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在家。虽有几个小孩在路上嬉闹，甚至有几户人家凑在一起打过年的糍粑，但行李箱托在水泥路上，“轰隆轰隆”的声音却是分外刺耳。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速度的加快，村庄里的人愈发减少，热闹也大不如前了。不过，谁说清静不是另外一番年味呢？每个时代有每个年味的定义，我们周而复始、回到春节文化氛围当中寻找的年味，并不是追求爆竹声有多大，四处来你家串门的人有多少，而是可以和家人团聚，聊聊天，一起回顾过去、畅想未来。

年是故乡，故乡是年，回家即是年味。父母在家养了许多鸡鸭，每次打电话时都说叫我不要愁家里没吃的。一回到家，他们十分勤快，天天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尤其是大年三十那天，桌子上全是美味佳肴。俗话说“每逢节日胖三斤”，父母这一折腾，胖得何止是三斤呢。

活着的人要过年，尝年味，还要把这份年味带给故去的人。每年大年初一，别的人家都在家里烤火、忙着走亲戚，而这天却是我和兄长给爷爷奶奶扫墓的日子。哥哥将背篓里放上炒好的肉、水果、香、纸、酒等祭拜物品，肩上再扛一把除草的长刀，带着我便出发了。爷爷奶奶的墓相隔的很远，我们先去了奶奶的墓地。那座山人迹罕见，路上早已长满了杂草，哥哥在前头除草，我紧随其后。到了墓前，再将周围修整一番，点上香，烧燃纸钱，摆好肉，哥哥道一声：“婆，新年好啊！孙看您来了！”二人在墓前三鞠躬，就当是拜了新年。爷爷的墓地选址宽阔，那座山正对着整个寨子。以前他们生活过得苦，从没吃过好的、穿过好的，我们身为后辈，不能忘记先人的恩情。现在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了，也要到他老人家这儿来走一走，让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安心，不再为我们日夜担忧。祭拜完毕，我和兄长站在山上看寨子，哥哥不禁开口说：“妹，你看我们寨子好小，就这山窝窝这几家人。”我看了看寨子最高处的家，回应哥哥的感叹：“是挺小的，不过有时候一想，好像它又是整个世界。”

的确，正如外国人评价《流浪地球》“很酷”一样，也许我们的故乡很平凡，没有很好的就业环境，没有WIFI，没有路灯，没有KTV……但我们仍旧要乐此不疲的回到故乡。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让你第二天醒来没有任何不安，同时又可以盛放你所有的脾气，唯有故乡，唯有在父母的身旁。

哥哥看着我笑了笑，夸我长大了。远处寨子里青烟袅袅，年味十足，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一边走我心里一边念叨着：“故乡，你一点儿都不小，而且你真得挺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