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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2月24日

开春第一“场”

集市春意浓。

文/图 田 华

在湘西,赶集叫赶场。

湘西,是一个现代与传统交织共存的地方。窗明几净的高楼里,超市、商店随处可见,花花绿绿的货物数不胜数,这是便利的现代生活。但对习惯了与自然打交道的湘西人来说,便利的生活似乎少了些亲近之感。

2月13日,农历正月初九,乾州农贸市场的新年第一场开场了。此时,立春已过,返乡的游子已经陆续踏上了返程,寂寥了一冬的土地又铺上了嫩绿的新装。过了年,集市上少了年前抢手的腊味,火红的灯笼等年货也悄悄让了位,花卉苗木、农耕用具成了市场的新热点,为寂静了一冬的城市带来了丝丝春意。

走过高楼,穿过车流,来到市场入口处。前后数步,如跨越了时空,步入了记忆深处的过去。这里,与过去一样,有农家产的绿色食品,有地道的美味,更重要的是有城市中最浓的乡情。

偌大的坪场内,蔬菜、瓜果、五金杂货等各种货物,各居一隅。做宵夜的店子,利用地利天时之便,大大方方地开了门,让白日的集市也能享受属于夜晚的美味;有店面、固定摊点的,不慌不忙撑起了大伞,摆出货物,满脸笑容的招揽顾客;游商将小货车、三轮车往空地上一放,打开车厢就开门迎客,干脆、便利,等散场了,关上车门就可回家,来日又可继续下一场,省下了上下货物的烦恼;但是更多的是背着背篓,挑着箩筐,一大早或走路或搭车赶来的乡亲,他们放下背篓,在地上铺上塑料薄膜,摆上自己家中的萝卜、白菜、菜薹,或是自己做的各式酸菜、干菜、粉丝,或是从山上挖来的葛根,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市场里,四面八方的商贩,见缝插针的摊点,熙熙攘攘的人流,似乎挤得个水泄不通。其实,丝毫不用担心通行问题,仔细看,这里的道路如一条条乡村小道,阡陌交错,却秩序井然。小道两旁,卖家笑脸相迎,热情介绍,买家背篓里已经堆成了小山,却依然东瞻西顾,又数次停下了脚步。

乾州农贸市场地址几经变迁,从乾州曾经的世纪大道附近到现在的乾州街道狮子社区209国道旁,从以前的沿街叫卖到现在的占地面积120亩,24300余平方米交易大棚, 11900余平方米商铺,以及停车场等配套设施齐全的农贸市场,它作为湘西农业时代发展而来的缩影,与社会的发展同时进步。

连日阴沉的天空又飘起了细雨,撑起的雨伞上积起了薄薄的雨珠,又顺着缝隙洒在了一张或沧桑或稚嫩,却都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时近中午,人流依旧熙攘,空着的背篓满了,堆起的水果蔬菜少了,这边卖蒜苗的乡亲东张西望寻找顾客,希望早点回家;那边,豆腐摊的老板面色冷静,不慌不忙的搬出了热气腾腾的魔芋豆腐,准备迎接另一波销售高潮。远处传来了阵阵锣鼓,声音近了才知那是一支舞龙队,无奈人潮涌动,空间不足,舞龙队只能慢慢行走。尽管这样,人们无不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了过去,看这个为市场带来新年气息的吉祥物。

绕过了蔬菜水果肉食等巷道,来到了铁器、竹器区域。竹器摊上各式竹编琳琅满目。有人说湘西人粗犷,但我认为湘西人的粗犷的性格中,不仅带着务实,还带着精细。就拿背篓来说,有打柴的柴背篓,结实耐用;有走亲访友上街用的细背篓,只用青篾编制,刷上清漆,光滑油亮,轻巧精致;还有背孩子的长背篓。背孩子的背篓需要自己加工了。孩子小的时候在背篓的中间穿上布条,背篓就成了一个椅子,冬天裹上包被,既暖和又方便。孩子大了,将布条拆去,就可以站在背篓中。讲究的人还会在背篓肩带、背篓与背接触的地方包上布,以防刮伤衣物。除了背篓,还有簸箕、筛子、提篮等等竹器数不胜数,都是实用又精致的物品。

我们在一家铁器摊前停了下来。戴着一顶灰色小帽的摊主大叔送走两位客人,立即迎来上来。询问我们买刀做何用处,并建议帮助挑选,用他的话说,他是专业的。按照我们既要砍柴又要打草的要求,他低着头,眼光迅速扫过数十把柴刀,似有所思的说:“砍柴的用这个,打草的用这个。”然后拿出了一把,说:“你们拿这把吧,我不会骗你。”我看着他说的砍柴的刀,刀头短,刀身长,砍柴不易伤到手。而打草的刀,刀头弯且长,确实适合打草。细看师傅选出的一把,刀头弯却不长,刀刃锋利,泛着白光,确实优于其他。这样的刀,师傅是怎样选出来的呢。师傅低头整理被我们翻乱的刀,避而不答,说起了自己的印章说:“我的刀刻有我的印章:吉信二。”似乎这一个印章暗含了师傅一生的技艺和心血,是品质的保障。选出了柴刀,我们提出还需要一把菜刀,师傅说:“你们要,我给你们好的。”说完弯下腰,拿出了两把菜刀身漆黑,刀口锃亮的菜刀,得意地说:“好的我都藏起来了。”他拿着刀,左右对比,分毫之间就分出了优劣,递过来一把,说:“拿这把。”我接过刀,又拿起了另一把,左右对比,师傅选定的这把刀刃平整且锋利,而另一把就有些许不足。师傅说:“我们吉信一共有三个摊卖铁器,三家人,三个摊。”后来才知,原来凤凰县吉信镇的苏家铁器也小有名气,而我们购买的就是苏家的铁器。

稍后,师傅又带着我们去安装把手,推荐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约60多岁的老人。只见老人坐在一堆光滑的木棒后,给一个锄头安装把手。附近的几个摊主,有的在给树干去皮,有的打磨抛光。我拿着一根木棒,老人回头看了看,说:“都是好木头。”说话间,他站了起来,将锄头递给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说:“开春了,挖土种地了。”不知何时,老师傅已经选定了木棒,把弄几下,一把柴刀就在他的手中最终成型。当我们提出,是否需要加螺丝加固时,一位大姐说:“断了刀把,就不能换了。”建议之下,放弃付钱离开。

转过了几条长街,从百货、五金、服装等商铺前走过,街道逐渐冷清了下来,只有一个小食摊驻守在空旷的巷道里。围着格子围裙的摊主也站了起来,热情的招呼每一个路过人。走进一看,小吃已经所剩无几,只有糯米糍和油馅儿了。摊主说:“卖完就回家了。”油馅儿是我的家乡的称呼,不知吉首称这种在糯米中包上红豆沙,压扁油炸的传统小吃为何物。

我停下脚步,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膘,终于忍不住,要了一个。拿在手里,香脆松软,表皮焦黄。咬下一口:外皮香脆,糯米清香,豆沙微甜不腻,浓香满口。湘西的小吃种类繁多,如油炸的灯盏窝、糖馓,腌制的酸萝卜,蒸制蒿子粑等等。但是,要吃到最正宗最传统的只能在各大集市来寻找了。

继续往前,几株春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乾州人爱兰,每年春天都要举行兰展,平日赶场,乾州的农贸市场就是兰花交易的好地方。细看地上大小不一的兰花,有的已经打起花苞,有的已经骄傲的盛开,绿色的花朵中间,夹杂着黑色、紫色,散发着阵阵幽香,含蓄的为春天增添色彩。和兰花一样骄傲的要数卖兰花的人了,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黑色外套,遇到询价的人,他自称不认花,但是下一句却说:“你要哪一株,每一株的价钱都不一样。”而后,兴奋的念叨着自己卖花不为了赚钱。我们不识花,或许是为了附庸风雅,或许为了兰花的淡淡幽香,选定了两株,兰花摊主洒脱地说:“5块钱一株,两株8块钱不好,你再选一个,10钱拿三株。”我借机询问哪一个好,摊主一手叉着腰,估摸着怕眼神出卖他,抬头看着远方,说:“都是春兰,你们随便买。”也许,摊主真的不识兰花,只是凭着大小来卖吧,这样洒脱的生意,也只有在集市上能见到了。

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句谚语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农事上吧。在城市里,最早的春意要数这个苗木市场了。一条街,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各种苗木,开花的有海棠、栀子、玫瑰,结果的有红心柚、锦绣黄桃、红心猕猴桃,做木材的有杉树、松柏,本地的外来的,新的老的,品种繁多,数不胜数。我们看定了一棵茶花、一个栀子,但是树形巨大,和摊主约定下一场来买。在这条街道上,或是拿着水果树,或是拿着花苗,无一例外的喜笑颜开。

穿过花木,又回到了起点。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市场外的粉店门庭若市,或坐或站,大家享受着辛劳一上午之后的美味。店子门前不锈钢的炉灶里,十几口大小不一的锅里吐着热气,散发着浓浓的肉香,瞬间加剧了饥饿感。在灶台另一头的桌子上,放着葱姜蒜,酸豆角,辣椒,以及花椒油、山胡椒油等佐料、调味料。侧身看去,只见不宽的店里七七八八的长桌上,座无虚席,还有人端着米粉东张西望,希望能够查漏补缺,有一个容身之处。炉灶前,一个大姐负责煮粉,一个大姐负责打臊子。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就端到了面前。碗是土褐色的瓷碗,不多的汤里,码着扎实的米粉和牛肉。接下来可以各取所需,加上红的辣椒,绿的小葱,黄的姜米,白的蒜泥,滴入少许陈醋,再寻一个座位,就可以享受舌尖上的美味了。肉香包裹着嫩滑的米粉,又混合着葱姜的清香,舌尖到精神无处不舒坦,无处不享受。

天,还下着蒙蒙细雨,回头望,人走了,又来了,市场里依然人头攒动。回想起给摊主换零钱的路人,给我们善意提醒的过客,热情洒脱的摊主,帮助铁匠扫微信的大姐,还有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市场虽在城市,却饱含乡村的喜乐,城市的乡愁,暗藏着质朴,让人看到了对传统的尊重,又充满了未来的希望,我想也许这就是集市的魅力吧。渐行渐远,嘈杂的人声已经淹没在车流里,但我似乎看到了一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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