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龙

这是一个早春的清晨，我沿着河堤在走。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的影踪；雾拢着河谷、山坡、村庄，绰绰约约、如隐如现。风似乎也若有若无，不见路边枝条颤动，也不见原草拂动，只感觉迎面而来微微的凉意，那就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吧？

似乎昨夜下了一点小雨，路面湿漉漉的，路边的枯草丛有点润湿，那些落尽叶子的枝条也是润湿的。那些被春雨滋润了的枝条,似乎变得柔和而妙曼了起来，一如女人向空中伸展的无数条手臂，在承接着春天雨露的洗礼么？

匍匐在路旁的草丛，依然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绿来，一如冬日的模样且被一点晨露打湿了。可是，你再仔细一看，不能看到杂草丛边一点、两点新的嫩芽么，不能看见那地面星星点点的绿么？是的，春天已在这土地深处，在这嫩芽尖上，悄然萌动了，带着欣喜，带着羞涩。

河流带点豆绿，泛着微澜，怡然远去。它把白白的天光揉碎在里面，它把黛色的山岩揉碎在里面，它把远去的帆影揉碎在里面……这一切沉浸在河面的物事，就构成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可它是出自哪位仕女之手呢？

雨后的屋脊、飞檐是青色的、静静的；雨后的院墙呈白的、灰的颜色，也是静静的。白墙、青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勾勒在远处的田野里，且在一阵又一阵飘过的雾里撩开面纱，呈现出纯净之美、安详之美。

鸟语是清脆的，可路旁那些落尽叶子的树木是留不住它们的，那些还没有苏醒的柳烟不能留下它们的剪影的，你是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它们该是欢跃在那片青的、绿的叶丛里吧，唱着属于这个早春的歌曲，唱着自己的欢欣与喜悦，与风儿唱和，拨动着人们的心弦。

依然没有阳光。远处愈来愈亮的天光，似乎让薄雾熏染了一抹嫣红，那耸立的院墙似乎也染上了一抹嫣红，那伸展的枝条似乎也染上了一抹嫣红。可是，当你仔细看去，那雾依然是乳白的雾，那院墙依然是原色的高墙，一切都若有若无、朦朦胧胧。

太阳到底从东山顶上露出脸来，它让远山愈加呈现出黛紫色。起初，它像一个透明的光盘，一点都不耀眼，随着一点一点攀升，它就像一枚红橘，放射出万千缕柔和的光来，破穿云层、破穿薄雾。于是，天地间就氤氲了淡淡的、玫瑰样的色彩，如雾如尘。一丝温暖悄然从内心深处生发，一丝欢欣悄然在眼眸深处流动，世界就这般生动起来、妩媚起来、诗意起来。

这个料峭的清晨，春天就这样轻轻悄悄地来了，它在一切具有诗心人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