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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08日

入埃及记(四)

尼罗河 (资料图)

石千祺

尼罗河•诸神

在打开备忘录编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外面的清真寺正在做祷告,朗朗的颂唱声回荡在开罗刚刚降临的夜空里,和着远远的汽车声,阳台外草地中的虫鸣声。

我自然听不懂那祷告声,甚至听不清。从我所住的房间可以看到清真寺的圆顶,我站在休闲阳台上,阳台外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皮,草皮那边是一堵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黄金垂楠,黄金垂楠形成一道绿化墙。我曾走近那围墙窥看那边的清真寺。墙的那边是空旷的沙地,散落着各种垃圾,清真寺在沙地的那一端。

此刻我听着那无法言喻的声音,一股不可捉摸的感觉抓住我的身体。我屏息聆听,蜷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到底是因为人生苦难的力量催生了宗教,还是宗教给了苦难人生活下去的力量?

在卡尔纳克神殿的石柱群里,这种抓住我的感觉也曾一瞬激灵,在拉美西斯四世的墓穴里,这种感觉也曾抓住我。只是,喧哗的人声,让我看不清它。

走到哪里,国人之热闹闹吵嚷嚷便席卷哪里,不论如何刻意避开,都无济于事。当你刚静观那神奇的壁画,刚冥思那生死的奥秘,人们就一窝蜂地来了,各种声音肆无忌惮地摧毁肃穆,法老的墓室瞬间变成他们的菜市场,而这三千多年前的文明于他们而言,可能是昨天卖剩的死鱼。

有人在耳边说:“画的什么牛鬼蛇神?”

我突然很想知道,在717道生死咒语之外,有没有一道关于按下静音的咒语?而荷鲁斯又将如何面对如今这一现状?

传说尼罗河的水可以洗净灵魂,可是我想,我们的灵魂,若要涤净,除了我们自己,谁都无法帮忙,更不是往尼罗河里撒一把骨灰就可洗净罪恶这样一劳永逸。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有的人,不在少数,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的灵魂有污染,更不会觉得自己有罪。

但是,不论怎样,总有一些人在兢兢业业地守护着灵魂。

在圆顶的寺庙里,在埃及国家博物馆里,在卢克索神殿的石柱脚下,在酒店洗衣工作间的窗户下,在海边灯塔的机房门外,都有人在做礼拜,向着神,万分虔诚。

而我相信,在这片沙漠里的世代延续生命,就是某些难以说明的奇迹之一。

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哪怕是乘车行走,也让人疲惫不堪。在某个地平线上突然看到绿洲,那也会让人相信神般的奇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肥沃的土地,甘蔗田和麦田,一律四四方方整整齐齐,一片碧绿一望无际,高高的椰枣树点缀其间。田间劳作的人们,有的是身着长袍的成年男子和女人,有的是身着长袍还裹着头巾的老年人,也有穿着短衣裤的孩子。虽然劳作几乎原始而缓慢——几乎都是人力手作,最先进的可能就是田边的灌溉抽水机,但是无不显出勃勃生机,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沙漠之中。

村庄和耕地都是以河流为中轴线,在河的两旁对称地分布,由一条小桥联通村庄和马路。路边长满了三角梅,繁茂的花朵堪比绣球花,把花枝压向地面,垂成一座小花山,有的则仿佛一只奥利弗·杰法笔下的大章鱼。偶尔有夹竹桃,也开得错落有致。而那些不知名的树木以莫奈笔下的姿态和色彩长在河旁,以莫奈笔下的姿态和色彩把影子投入河中。一对父子赶着一辆装满大蒜的马车,大蒜连茎球带叶扎成一捆一捆的,蒜头整整齐齐地朝着车尾。路面颠簸,每抖一下那孩子就回头看看那车蒜。担心大蒜抖落,他不断地回头看,小脸上表情严肃。他的父亲却胸有成竹,完全不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三个小孩驾着驴车运送满满一车刚割下来来的青草,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女人牵着一个孩子在河那边的小路上走,一个小孩跟驴一起趴在砍倒的甘蔗堆上……我惊异不已地看着这一切,而那停在树上仿佛开了一树大白花的鹭鸶却显得司空见惯,习以为常,驼着肩,或闭目养神,或视而不见。

直至我身置尼罗河的风帆船之上,仍对那一路美景念念不忘。

我坐在画着芦苇花的船舷上,听由水浪摇着它。船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可能觉得害羞,跑上岸边指导芦苇丛边的两个小孩子划独木舟。一只螃蟹从岸边的石缝里爬出来快速跑回水中,幸而那只觅食的鹭鸶离它有五米远——正在水草中优雅地提着细长的腿。河中有银白的风帆游船和水波,河边有芦苇丛生的滩涂,岸上是卢克索古城的民居和神殿……初夏午后的尼罗河,映着天堂的倒影。

对这景,对这些生命,对这人生,对这世界所有一切——“我为你感到悲伤;我亦甚喜悦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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