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 广 图/陈庭茂提供

母亲以九十多岁高龄于2002年辞世。她老人家一生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生死磨难，含辛茹苦的抚育着我们几兄弟长大成人。在她一生中记忆最深的是贺龙元帅救过她的命，她最高兴、最引以为自豪的是与贺龙元帅以兄妹相称。

那是1998年隆冬的一天。我这个人性格孤僻，无多爱好，不会打牌，也不会唱歌跳舞，单单只爱看点书。我看多了手就痒，就学着写写画画。那天我正在自己开的小店里一边守店，一边烤火，整理着《凤凰土家族史话》的各方面资料。母亲也走过来烤火，闲来无事，老人家随手翻着我放在桌子上资料中的画儿看。突然，母亲说：“你闹（看）呢！这个是贺龙，我认得到，是我大大（凤凰方言，‘大大’就是哥哥）。”

我立马转过头，她老人家指着书中的一张照片给我看。原来，是吉首大学党委宣传部、教务处、湘楚文化研究所编印出版的《百年湘西百位人杰》一书中的贺龙元帅半身像。我说：“莫乱讲，你怎么认得到贺龙元帅？怎么能称他为‘大大’？”

“贺龙救过我！”母亲认真地回答着，并给我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母亲也姓贺，叫贺芳翠，原系怀化市叙浦县水东乡大房头王家垅祠堂人。1988年我曾专程到大房头寻亲，寻找我的外公、舅父和姑表亲等。问了五十、六十、七八十岁的老人，又翻过当地的《贺氏族谱》，然无一人知其下落。

后据当地一位九十多高龄的老人讲，是有这么一户人家，甲子、乙丑年（即1924年、1925年）天大旱，赤地千里，天灾人祸，兵荒马乱，这一家人被土匪杀绝了，唯一一个小女才十来岁，因外出当童养媳，才幸免于难，后下落不明。这个十来岁的女孩即是家母。原来，家母闻噩耗后，即从亲戚家中远逃他乡，四处讨饭为生，尝尽人间的苦楚。

1934年11月初，“湘西王”陈渠珍时任国民革命军新编三十四师师长，受湖南省主席、西路军追剿总指挥何键命令，追剿贺龙领导的活动在湘鄂川黔边的红二军团红军。虽然陈渠珍敬佩贺龙，也暗助红军，采取阳奉阴违手段，对付何健，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他派一旅旅长李可达、教导旅龚仁杰部驻永顺、桑植上河溪、凉水口、龙潭坪一线；二旅团长刘文华驻龙山县城首善镇；第三旅旅长周燮卿旅在永顺松柏、龙山苗市、洗车一线；二旅旅长顾家齐在花垣、保靖、古丈、龙山一线。顾家齐司令部驻保靖。母亲逃荒流落到凤凰，在凤凰顾府当了几年佣人。顾家齐携带家眷到保靖时，母亲跟随其后服侍太太们。一天黑夜，一伙土匪把我母亲及一个姓龙的奶妈、一个姓王的佣人当作“肥羊”掳了去。走出城外十几里，恰逢侦察敌情的红军侦察员，将土匪打跑，救了她们几个。红军侦察员问了情况，知道母亲三人是顾家齐家的佣人，故将三人带到了红军驻地。

不久，一位身材魁梧、手拿短烟袋、留着八字胡的军人走了进来，和蔼地对她们说：“我是贺龙，是为贫苦穷人打天下的贺龙，”并一一询问了她们三人的情况。当母亲道出自己的身世，并讲她也姓贺时，贺龙显得更加亲切，连声说：“家妹受苦了！家妹受苦了！”我母亲声泪俱下，感谢红军救了她们的性命，并亲切的称呼贺龙为“大大”。第二天，贺龙根据家母等三人的情况及意愿，派人将她们送回了保靖顾府。后我母亲又在顾家当奶妈，哺育着顾家齐的八少爷，即现在的顾远扬先生，直至顾家齐临解放时遇害身亡才离开顾家。

六十多年过去了，母亲能一眼将贺龙元帅认出，体现了老人对贺龙元帅刻骨铭心的尊崇和感激。贺龙就是我母亲心中的一条“活龙”。这也反映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生为人民，他们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2006年8月，贺龙元帅的女儿贺晓明来凤凰考察，恰巧由我的女儿——时任凤凰共青团县委书记的田青接待。考察期间，贺晓明叙述了其父贺龙元帅戎马一生，出生入死，为国为民打天下的赫赫战功，及他一生致死不渝、坚定的跟着共产党走的信念和作为。这让田青及身边的工作人员深受感动。田青也将贺龙元帅救过她奶奶及我们家的情况，向贺晓明作了汇报。贺晓明听了非常高兴，临别还向田青索要了一本我写的《凤凰土家族史话》作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