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鱼腥草，是一种卑微的草。

它比不过牡丹的雍容华贵，比不过一串红的艳丽红火，比不过一朵桃花的灼灼芬华……在草木豪门大家族中，至多像一个被主家几文钱买来的小丫鬟。

鱼腥草在体貌上，朴素平淡。矮矮的个头，仅有40厘米的高度，不像木本一样，高大，且有千姿百态的枝干。鱼腥草仅仅只有互生的叶片，且那叶片暗绿色，显得黯然。当然，它们也开花，但是那花瓣，白苍苍的，显得哀伤，凄清；穗状花序，朴素平淡的泥土的色泽。整体看来，鱼腥草很是土里土气的，俨然一副乡村的模样，加之它生长的环境过于阴凉、潮湿，在农村人眼里，鱼腥草仅仅是一株不起眼的草。

所以，湘西乡下的孩子，是不会看重鱼腥草的，说它们还不如一株紫云英，紫云英还可以开一朵艳丽的花，在女孩头上摇曳出风景。就连贪玩的狗，在咬草尖耍玩着时也不会咀嚼它们，嫌它们腥臭气太浊重；偷嘴的牛，尽管再饿，也不会啃食它们，有时候粗大的嘴巴误食到鱼腥草的叶片，便是一阵愤愤地裂嘴吐舌……

当然，城市中的一部分人会喜欢它们，但是，这一部分人仅仅只把它们视为餐桌上的一种佐料，一种生活中的配角。如把鱼腥草的泥土部分的茎，切碎，同辣子粉、酸菜末、胡椒粉、醋等调适口味的佐料放在一起，对人们的口味进行调适。所以，即使在喜欢它们的城市人餐桌上，鱼腥草也不曾被当成主菜肴，好像舞台上唱戏的配角，永远成为不了戏中的主角。

千年来了，万年去了……

但是，鱼腥草对于这样的际遇，并不在意，它们秉持着一份对人世的守望心意，始终不远不近地驻足在人世的周围，不燥，不怒，不忧伤。这心意，虽然已经历经了千万年，但不曾掉色。

鱼腥草的心意，是一份中药心意。在中药大家族中，鱼腥草具有多种药物功效。比如在《本草纲目》中，说它们可以散热毒痈肿；在《分类草药性》，说它们可以治五淋，消水肿；在《江西民间草药》里，说它们可以治痈疽种毒……在抗菌、利尿、消炎、增强免疫力等方面，非一般药草可以匹敌。

不久前，在医院为母亲抓药，我同中医医生谈到鱼腥草时，他说鱼腥草在中药家族里，相当于西药中的青霉素。从那一刻起，我对鱼腥草肃然起敬起来。想想那么卑微的草，在呵护人世的过程中，却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我们在囫囵地抓药、吃药中，却不知道在很多的药方中，比如治疗肺痈吐脓吐血的药方中（《滇南本草》），说“鱼腥草、天花粉、侧柏叶等分。煎汤服之。”，鱼腥草都参与其中。它把一份心意，散在一碗汤药中，默然流进人世的肠胃里，流进人世的血液里。于是乎，你的慢性咽炎好了，我的外感风热引起的咽喉疼痛好了，他的尿路感染好了……

当我们拍着被药物救回的健康肌体的时候，谁感恩于其中的鱼腥草？

人世的我们，或许遗忘了它们，或许真的不知道鱼腥草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居住于潮湿的沟沟坎坎的鱼腥草们，自始至终地举起一片片心形的叶片，寂寂地守候着人们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