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雅

（生活随笔）

我已经素食几年了。每当和朋友们一起聚餐，吃肉的时候，闻到牛油味，我就想到牛的苦难，以及牛，曾经和我一起劳作的时光。

印象中，牛的调皮捣蛋是不多的，最多也就是偷吃庄稼而已。记得守牛吃草的时候，路过庄稼地边，牛也看着人的表情，把嘴靠近禾苗的情况之下，听到一声吼，便就把头摆正，乖乖地向前走。

教牛拉犁打耙，只要三个早上，它就会了。牛其实是聪明的，也是老实的。负重前行，走偏了，喊一声：“上路。”它就非常听话地走在有规则的耕路上。叫它停下，或者转过来，总是和人配合得非常默契。

牛出母胎，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朝四方跪拜，然后跪在母奶下吃奶。农家人都把这种形式称为拜五方。产后的母牛要走动或者去吃草，小牛崽就颤巍巍地跟着，它们的相依为命就是这样的生动！

牛对生命最大的渴求，应该就是把草吃饱，把水喝足，认得主人，记得回栏的路。它更知道，应该怎么干活。

曾经帮我农耕的母牛，很会吃草，坎下的嫩草它不好下去吃，它就慢慢地跪下来，慢慢地够着，然后用舌头扯啊，撕啊，让它得到了愉快的享用。再远一点的，够不着了，它也懂得放弃，去追求新的草地。

生命，总有本能的美好，如果细心观察，处处皆在。适可而止，也是一种生命的本能。而人似乎总是需要很多很多追求，欲望总是一个填不满的坑，这样相比之下，人有时候，其实不如牛懂得满足。

鸟与蛇，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下跑的两种动物，其实是各不相干的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到农村，我看到有人，用美食也就是谷物来诱惑鸟，鸟一看见食物，就忽略了危险，结果被套住了。人又把鸟放在笼子里，又来诱惑蛇。蛇也忽略了圈套，不顾一切冲了进去。鸟，面对蛇的吐舌挑衅，惊恐万状，想展翅而逃，奈何笼子局限了飞翔的空间，最后其鸣哀哀地进入蛇的肚腹。享用了饕餮盛宴的蛇，想出去，那个倒门对它而言，也只能进而不能出。再毒的蛇，也只好绝望，最后乖乖地被人杀掉或者卖掉。

这让人真实地看到，任何一个动物，其实是爱惜自己性命的。他们的惊恐和绝望，甚至流眼泪，说明这是一种伤心。自然的造化其实都给了它们本能的活法。为什么会走到绝境里去呢，更多的时候，那就是被贪婪诱惑进去的。

人有时候真的很残忍。人的欲望也显得比其他动物更可怕。一到欲望的逼迫之下，明白了就会知道，少欲知足，生命才会渐渐从容；只有懂得放下，拿起的正是美好的人性。就像我家的牛，够不着的都懂得掉头放弃，有时舍弃是种大智慧。

活着不能没有追求，只有检点自己有没有过失，是否残忍，是否有对不住道义的地方，知错就改，向生活致敬，向生命感恩！

这样想的时候，我家的母牛跪地求草，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珍惜和智慧。生命的美好在于简单，率真，而不是充满伤害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