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咏颜

“周末的河边热闹，你想象不到的人多，寻寻觅觅捡到一块，在玉石师傅手里敲敲打打，变着法儿生出一细软物件儿，那才叫有味！” 同事吴哥邀我几次，说去沅江边上捡玉石。

生活在沅江边上二十年，几时听到这一滩一滩的石头是玉了？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应允同行。

这一天到达沅江边上，与每天来去数次的江边小城相去十几里，沅江浦市段。经验丰富的吴哥舍近求远，自有他充分的理由。我们开车从白沙沿河而上，五月，六点钟的晨曦睡眼惺忪，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潮气，这是连日来不知道是春雨还是夏雨徘徊不前的结果，使得这个季节仍然葆有春天的青涩。吴哥带着一群娘子军出发了，原本打算当早起的鸟儿，怎料到这帮娘儿们琐事繁多，到最后只能当不被鸟吃的虫子，十几里的路近八点才到，吴哥指着三三两两的车，连连叹息我们来迟了。我却觉得眼下也不错，渐升的太阳照在水面上、石头上、河滩上的草色上、我们的脸上，让人眼前一亮，何况天那么蓝，太阳那么暖，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环顾四周，原来是个石料场，对于境界远达不到寻玉者的我们来说，同事吴哥真是用心良苦。说是来寻玉石，我们怎么看都不像，吴哥带着小锤子、小铁撬、手电、水壶……足足装了一背包，并穿着长筒靴；我们戴五颜六色的草帽、穿皮鞋、背挎包，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来做什么。

我们只能跟着吴哥去捡。不得不说，近距离凝视这些层层叠叠躺在一起的石头，煞是可爱，千百年来与流水之间的日夜厮守，既赋予它水一样的圆润柔滑，又具有顽石独特的憨态可掬，你忍不住想捧它在手里，抚摸它，仿佛觉得千百年的岁月正像流水一般从你的手心滑过，穿过你的眼睛、你的脑海、你的胸膛直到你的足底，你感到它眨着眼睛窥视你，想也没想，你就喜欢上了这些石头，至于里面有什么，权当惊喜中的惊喜了。

吴哥翻翻捡捡，不时用小锤子锤开一只角，看看断面成色几何，“石头拿着不太沉，表面用水洗过后油亮温润，而且一般有很多指甲纹，手电光束照下去很通透，越少杂质成色越高……”玉石有指甲纹，这个有趣，我们忙不迭地分头去找，这个看看，那个瞧瞧，找了许多，结果差强人意，太阳光又不失时机的来嘲笑我们，团团围着我们打转，我们就又有些受不住了，没头没脑的想发脾气，“还是找不到啊，这玉石怎么这么难找呢？”我们的“领头羊“哈哈大笑，“阿里巴巴寻宝都要经历七七四十九难，我们找的玉石也是宝呢，那么容易找到怎么叫宝哦！” 吴哥趁机为我们补上一课，“八千年前浦市古镇下湾文化考古遗址出土的玉制品，就坐实了这里是玉的故乡，我们泸溪段的沅江玉尤其温润光滑，无需打磨，水洗就会油光可鉴。黄金有价玉无价，你与玉石，两情相悦，有缘人才能相遇呢！”

红尘中能够遇到与你相投的有缘人少之又少，况且你与玉！这样一想，我们就坦然了，知道浮躁和草率毫无用处，更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和庸常的心态寻它，得与不得，随缘。于是，我们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谈笑风生，不时觅到一块或色彩精美或形态奇异的石头细细把玩一番，对它笑，端详它，好像与它相亲，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又想着总有那么一块玉石，捉迷藏似地躲闪着我、等候着我，只要我碰到它，就会将它的前世今生一并送到我手上，又平添几分即将相遇的悸动。

吴哥看到我们一副真要随缘的模样，恐怕这一趟要留下遗憾，一路不时告诉我们，辨别玉石与鉴定玉的品质大同小异，都有六条标准，即“色、透、匀、形、敲、照”，你们能够略知其中一二，找到玉石的可能性就很大，况且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沅江边上，也算与玉有不浅的缘分……“一般的玉或多或少都有瑕疵，当你决定与它相伴，可能三五年瑕疵就会消失，而困扰你多年的心病也会痊愈，古话说得好，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很有些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大智慧吧！”是的，一颗玉石，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玉石，或许它是从一颗尘埃、一粒沙开始的，后来它变成小石头、大石头，经过数年风霜雪雨的历练，它蜕变的意义就是为了成为可遇而不可求的玉石，有朝一日回报数年来呵护它成就它的大自然的主宰者，当遇到有缘人，慧眼识玉，能工巧匠们经过好几道繁复的工序将它们打磨成手镯、手串、吊坠等随身携带的饰品，从此终身与人为伴，相惜相守。石头就是在这时才开始成为有灵性的玉的，它的一生从此开始。

这小小的石料场，不知不觉来了许多人，其中竟有几波操不同口音的外地人，莫不是慕名而来，想解开沅江玉石神秘的面纱，一睹它巧夺天工的异彩。我们走走停停，第一次寻玉石，竟也满载而归，满满五袋玉石收入囊中，有的是初步鉴定极有可能与我们相伴，蜕变成某一细软物件儿的；有的是色泽绚丽、神形兼备，从此成为装点生活的座上客的；还有的索性就是满足我们任性的欢喜，有缘千里来相会的。

回来的路上，看到更多不能被带走的石头，竟有一种被我们抛弃的不舍，但我更多的是涌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温情，人们一方面让大自然变得更美好，一方面享受大自然慷慨的馈赠，相得益彰，心中便有陌上花开缓缓归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