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玉
粗读一本杂书,看到“秋水文章不染尘”这句,不禁心中一悸。它是下联,上联是“春风大雅能容物”。这幅清乾嘉时期诗文大家邓石如自题于书房的楹联十分高妙,但触及我心灵并非楹联本身,而是这句话恰如其分总结了我对另一本书的理解,那就是台湾著名散文家陈冠学先生的散文集《大地的事》。
为什么单说“秋水文章不染尘”震撼了我呢?那是因为陈氏《大地的事》写的都是“秋”事。这本书原名《田园之秋》,大陆的东方出版中心在出版该书时,易名为《大地的事》。在我看来,还是名“田园之秋”恰当些,更贴近文本旨意,当然了,“田园”即“大地”,那大地上的事也包含了田园之秋。这只是“名”的事,原本无需在意,我在意的是它的内容,很符合我的心思。
陈冠学先生原本是教师,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毅然辞去教职,重归故乡田园,晴耕雨读,过清贫乐道的书生农夫生活。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后来他对他当初的决断更是感觉无比正确,这种情绪在书中都有表露。《大地的事》是日记体散文集,记录了一个完整的秋季田园生活场景,笔调清新淡雅,让人爱不释手。
评论家刘恩樵先生给了“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纯美”这十个字的高度赞美。我和刘恩樵一样是一个不跟风买书的人,但偏偏都跟风买了这本书,且淘宝已经断货,辗转孔夫子旧书网才淘到。用刘恩樵的话说:“读《大地的事》,就是适合在临睡之前,洗漱完毕,靠在床头,随便地翻开书页,就好像与陈先生促膝相对,听他娓娓道来,一点也不着急,困了,两人就道声别,各自离去,明天再聊。”陈冠学写了九十一篇日记,我辈拜读的时候,就要拿出九十一天的功夫,一日一读,一日一悟,到九十一天时,自然大功告成了。
秋是澄明的,秋是宁静的,“秋”本身代表一种生活的态度和哲学的智慧。中国历史上不乏这样的贤达隐士。上溯陶渊明是始祖,后来者相以为继,但纵观古人,多把“田园”当做失意后宣泄的场地,把“田园”当做精神的假象,显得做作,在他们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寂寞。而陈冠学绝不是这路人,他是真爱田园,他舍弃光怪陆离的都市给他的一切,他抛下所有的光环,他就愿意亲身耕作,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夫。在某一点上,他和陶渊明是相通的。
我觉得,如果我再从写作技巧上谈论这本书,那我太庸俗了,我就根本没读进这本书里去。当一个读者真的把身心融进陈氏的笔端,那么一切对这本书技法的讨论,以及辞藻赞美,那都是虚伪且无意义的。
陈冠学先生说:“真正美好的事物,看着,听着,闻着,要比实际触着、吃着更合宜。”真正去理解大地,不是单纯攫取之而拥有之,那样的话我们的精神将沦陷在物质的泥沼里,我们大可发动感官,去感受万物,接纳万物,我们自然能与之心灵相通,从而获得身心的幸福。
读了这本书后,我多想与陈冠学先生一起做“真正在大地上栖居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