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梁心
那是一棵很大的树,远远地站在树下,人如同树下的蚂蚁。树的腰身更大,得要三、四个人合围。听老辈人说,树有数百年的历史,村庄里还没有几栋房子,树就在那里了。数百年的时光,它的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村庄。树在离屋舍不远的地方,就像一位卫士,守卫着家,守护村庄。每每走出屋舍,看见树,温馨之感油然而生。
树是枫树。它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竹林,青青的竹叶四季如春,春来了,竹叶上到处闪烁着嫩春的色彩;夏到了,竹林便跟着风,围着村庄晃来晃去;冬日了,雪也来了,浓浓的雪下了一个夜晚,那些竹林便有些垂头丧气地东倒西歪了。但门前的那棵大树却不一样,再大的风雨,它也岿然不动。
秋天,是枫树最美的季节,也是村庄最美的季节。红色沿着叶子一点点地漫开,从一片到一树,从淡红到深红,直到分不清是枫叶,还是天空里的晚霞!村庄里的树多,不论是周围的竹林,还是远处的山林,都涌出一片片红色、黄色。见了那些竹林,见了那棵枫树,再望一望那金黄的稻田,你就懂得了什么叫做相得益彰。
枫叶从青到黄,又从黄到红,那些色彩就像牵着我的手,让我走过童年,走过少年,步入青年。我能感受到它陪伴时的温馨。每次当我从远方赶往故乡,越过一道道的山、涉过一道道的河后,当我爬上最后一道山岭,它那温暖色彩像极了温暖的目光,看着我。望着它那高高大大的身影,心里便一阵阵地涌动起对于它的敬畏之情。
儿时的村庄,因了那棵树的缘故,十分热闹。当晨光偷偷地走进村庄,树在那里微微地笑着,它的呼吸是村庄的影子。当太阳从山岭里冉冉升起,长长的影子像它休息时仰躺着的身子,在村庄里微眯了起来。阳光从东走到西,树影从西走到东,像极了搜索,一步步地,不知不觉地对村庄进行搜索。 夜色刚临,离树不远的人家早已将各样的凳子摆出来了,人们走出家门在夜色里谈天说地。热闹多了,人们便渐渐淡忘了时间,这时,随着凉爽的风,树摇晃它的枝叶,提示人们午夜到了。
在外面久了,回村庄的机会也少了许多,每当独处一隅,远处的某一棵树便会触动我灵魂最深处的这棵树,我们目光相对时,心里便会涌起阵阵乡情。时间越久,心里那份情感便会越重。
当我再次从远方返回村庄,站在老屋的坪坝之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空落落的感觉,我抬头朝天空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那棵树呢,那棵曾守护村庄的树呢?那棵生长了几百年的枫树没了,儿时的那片天空空了。
望着光秃秃的那些山岭, 我的心一阵阵地刺痛起来。不只是村庄里的那棵枫树没了,山岭里的那些大树也不见了踪影,剩下一些小树孤零零地站在大山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岭,也能望得到它们的边了。
儿时,高大而又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走进树林,满眼翠绿。现在,它们去了哪儿了呢?村庄沉寂了,少了树,少了生机。雨落到山山岭岭里,光秃秃的山又怎能留得住它们?火辣辣的太阳来了,那曾经的水呢,再也找不着它们的踪影了。烤焦的土地,不断地呻吟着。稻谷、包谷、高梁,在土地里挣扎。
所幸的是,在森林经历了十余年哭泣之后,我们国家开始了退耕还林,虽然现在山里的树还很稚嫩,但它们毕竟在努力地朝上生长。我一直在渴望那密密麻麻的树能再回来,渴望它们能高高大大重现昔日的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