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贾平凹说，城市是一堆水泥。

还有人说，城市是一群忙忙碌碌的人。

而我常常想，城市不应该单单就是一堆水泥，那样未免太单调；也不应该单单就是一群忙忙碌碌的人，那样未免太嘈杂。 要我说，城市应该是有牛哞的另类田园图景。在这田园里，有起起伏伏的山，有宽宽窄窄的草地和沃野，有一年四季忙忙碌碌耕作的牛，有常开不败的野花……

这牛，就是车子。

城市中的那白色、黑色、红色的车，不就是花色不同的牛吗？它们在城市里有的卧着，有的在行走，有的在耕作……

群山呢？沃野呢？草地呢？那一栋栋的高楼不就是群山么？一楼高，一楼低，起起伏伏的，仿若山脉在绵延。那发灰发白的远处楼，应该就是远山。近一点的白色、米黄色楼，就是近山。至于沃野和草地，那楼和楼之间的空地，比如某单位大院，或者是某居民小区，不就是草地？而楼和楼之间的街道，不就是狭长的沃野？

晨时，在一块块宽宽窄窄的草地里，有花色不同的牛，正卧在地上，酣然入睡，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们是不会醒过来的。忽而有一头红色的牛轻轻哞了两声——遥控钥匙解锁了，声音很轻，很短，仿佛初醒时发出的一声撒娇声，在院子里水波一样轻漾。然后红牛移动起来，在草地上盘旋了小半个圈，它应该是准备出工了。有了第一头牛的活动，草地里的气氛开始生动起来。紧接着又一头黑牛也动起来，转半个圈的一半，呼哧呼哧地调息着呼吸，在一天的劳作即将开始之前，在草地上做好短暂的出工准备。

大院、小区都连接着大街，那街就是狭长的沃野。

你看，那红色的轿车牛，猫一般轻脚细手地在沃野上耕耘着，忽而轻细而清晰地哞一声，那意思仿佛在说“上班喽”。而那新能源公交车牛，块头大，载着城市人的赶路的花花绿绿的心事，步履稍慢，每耕耘一段路程后，在特定的地方“呼哧”一声停下来，那声气儿似乎在警告那些靠近它的轿车牛：别靠近我，没看见我肩负着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么？当然，大块头的牛除了公交车牛之外，还有油罐车牛、货运车牛、洒水车牛、工程车牛、大型吊车牛……相对而言，这些大块头的牛步履都缓慢一些，但是它们的气力都大，耕耘特别有气势。它们驼着机械油料呀、日常生活所需呀、工程进程呀、环境卫生呀，从城东到城西的工地，哼哧哼哧地走着，遇到其他的牛，会重重地哞一声，似乎在说：快走，干自己的活去，不要耽误城市的耕和种啊。那些摩托车小牛，会撒娇地哞一声，好像在回答：好啦。然后呼呼哧哧地喘气，驼着主人一天的希望，远去。

好一个忙忙碌碌的田园耕作图呀。

这样的耕作，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深夜，沃野上的牛身影，才渐渐稀疏下来。而天空里，粒粒星星，晶晶亮亮地挂在高楼那山巅上，夜露珠一样闪烁。

在沃野上的牛群中，有一些牛极具特权，它们在这狭长的沃野上，最为醒目。

看那消防车牛，急得满身通红，因为远处有重大公共安全请求，所以它必须加速前行，它一出现，一路都是它的哞叫声：救火哟，救火哟。顷刻间，所有的牛为其让出了一道路来，仿佛是被消防车牛犁出的阔阔的泥沟。消防车牛为这个城市，一路播下公共平安的种子。如果是救护车牛，它一边哞叫着：救人，救人……其他的牛同样都会慢下来，为其让道，救护车牛所到之处，便出现一条宽宽的路，那是救护车牛犁出的泥沟吧！不用想，这个城市因此就有了生命的庄稼，平安而健康地生长。当然，还有工程抢险车牛……而沃野两侧的人行道上，一群群花花绿绿的人影，就是野花，经年摇曳生姿，装饰着城市田园图景。

好一个另类的田园图景！

假如，城市没有这些牛呢？家庭主妇去较远的菜市场买菜，是不是要走路？而卖菜的商贩，是不是要用肩膀扛着萝卜、白菜、肉去集市？于是乎，大街小巷，会是怎样的一种忙乱图景？那一群群的学生，肩头挎着书包，为了上学或者回家，如同遭遇到空袭一般，三三两两满城乱跑。消防队为了灭火，扛着长龙一样的水管，向出现了重大公共安全事故点匆忙赶路……那景象不比火灾还慌乱？

幸好，有城市的牛在，有它们在这个城市耕耘，慌张和焦急，这些恼人的杂草，在这个城市是长不好的。

看那红色的牛，白色的牛……在城市楼群那群山之间，一路耕过来，又一路耕过去，再一路耕过来……这些牛不知疲倦地耕耘着，虽然它们耕耘时的泥沟，只有一些特种车辆牛的泥沟可见，大部分是看不见的，但是它们耕耘时候，却播下了肉眼看不见的种子，比如一个城市的繁华，比如一个城市的井然有序的日子。于是，种子们在城市人的心田里，茂茂盛盛地长起来了。

当然，城市的人，不会忘记城市里耕耘着的城市牛，不会忘记它们的哞叫声，波浪一样，在城市里漾动，带着人们的思绪，向田园回归，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