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胡灵芝 图 石 健
山川河流，无不是人间大美。能进入《山海经》，亦不失为一方独特山水。
泸溪，便为其中之一。
古人在《山海经》里讲述了泸溪的神话传说，这些故事从土家、苗族先民的刀耕火种的土壤里发芽，在代代传诵的养分里开花，形成古老而活态性的民族文化，馨香在泸溪的四季里。
你要在春天里来泸溪，让这个布满传说和故事的美好地方明澈你的心门。
一
三月三，是春耕播种的季节，也是苗族的挑葱节。
相传，蚩尤与炎黄在逐鹿鏖战之后，其后裔数次迁移，其中一支沿澧水，溯沅江，进入武陵地区的“五溪”，躲到了深山老林里的良家潭，才得以繁衍生息。
三月三，溪水涓涓，草色青青，野葱疯长。
村子里的阿哥与邻村的阿雅相遇在芭蕉坪的山坡上，他是敦实后生，她是朴实阿妹。
“你是哪寨哪家的阿妹，相貌生得真乖把人迷，像山上的油桐花一样，白里透红朵朵开得美……”阿哥有意试探。
“你是哪寨哪家的阿哥，唱起歌儿声高音又甜，像棵杉树生的一样直，像块老银打得格外实……”阿雅娇声回应。
传情达意的山歌，唱开了山野的桃花，恰如姑娘那红透了的脸蛋。
“明年还到这里来唱山歌。”情愫暗生的两人相约明年三月三再来挑野葱。
第二年，姑娘和寨子里的姑娘来了，后生和村子里的小伙来了，挑葱踏春，以歌会友，三月三成了苗族阿哥和阿雅的情人节。
你踏着春色而来。还没进寨，盛装打扮的小伙们，敲长鼓、迈舞步、唱山歌，就把你簇拥到一群貌美如花的阿雅面前。
大碗拦门酒，大块肥腊肉，地菜鸡蛋敬宾客，你在这隆重的迎宾习俗里感受到了苗族人的质朴和热情。
一场神秘的祈福仪式带领着你穿越了巫风傩韵。跳岩祭祀、放船扫瘟、杀鸡扫场……苗族人民用虔诚表达对先祖、对自然的尊崇，对未来的期盼。
潺潺小溪边，撑竹排的苗族阿雅唱起了情意绵绵的山歌，你，是否准备好了山歌？
二
三月初六，在浦市古镇，“抬黑龙”撞进了你的眼帘。
你看到一个脸黑如漆，身披龙袍的黑龙菩萨，被人们从浦溪的黑龙庙里抬了出来，锣鼓开道，锦旗护卫，浩浩荡荡的“抬黑龙”队伍行走在春天的田野上。
黑龙穿街走巷，人们跟着黑龙游街绕城。所到之处，老幼妇孺皆对黑龙菩萨作揖叩拜，烧纸放炮，送钱送香，祈求平安祥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你会问：“黑龙菩萨是谁的化身？为何浦市人敬若神明？”
顺着历史幽深的巷陌浩然寻去，那条通往大明的路途上写满了传说。
相传，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义子沐英，奉命平定云南。率师入滇时，曾在浦溪下湾停泊军队和船只。洪武四年，其他部族进犯丽江古城，沐英阵前被一支毒箭射中，见血封喉而亡，死后全身漆黑。其部下全力击退反军，朝廷追封沐英为护国黔王。民间传说沐英是黑龙下凡护助天子。浦市人为纪念沐英在浦市时其将士对民众秋毫不犯，买卖公平，亦立庙祭祀。
又相传，黑龙菩萨曾显灵救了一支运桐油的船队，又遥指：“浦市码头对码头是吾家……”
站在春光明媚的沅江边，你会想起沈从文曾经发出的感慨：“这充满奇异色彩的地方。”
是啊，沈从文说：“我只是想造希腊小庙……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而浦市，无论是历经商贾往来、舟楫蚁拥的繁华，还是如沅水般消退隐入寂寥深处，都会在农历三月初六这天，人们抬黑龙，供奉起安康和幸福，参透一点佛法，了悟几缕禅心，而后继续行走天涯。
我相信，不论你从哪里来，浦市的这一缕春风，都会拂去你满身的尘埃，让你的心平静从容。
三
不敢带你去潭溪，怕你心生眷恋。可是，你还是来了。
一匹白马，一身春衫，在人间四月天里，在草长莺飞的日子里，穿山越岭，从江南的雨巷来到了峒河边的小村庄。
它是大陂流。相逢的那一眼，你就想褪去城市的锦衣华服，与这里的时光相溶。
你站在坳上眺望，丘丘岭岭的油菜，依着山势三纵两横，顺着七拐八弯，窄者细成线，宽处连成海，从河谷叠至山巅。河中有小洲，洲上参差荇菜，油菜金黄。
你走进了花田。一朵朵、一簇簇的油菜花，既不旁逸斜出，又不标新立异，在春天的枝头毫无遮掩地绽放，不担心韶华短暂，只需将生命交付给这乡间朴素的春光。
你忍不住会思索，这远离车马喧嚣的地方，是否隐藏着一个世外桃源？
陶渊明用诗词营造了一个《桃花源记》，那里房舍俨然，阡陌相通，鸡犬相闻……而你，来到了土家人的村寨，进入了土家人用一双双手、一滴滴汗营造出来的山水胜境。
白墙黛瓦的楼房，错落有致地散落在群山之中。农人牵老牛，悠然地行走在村庄里，裤管沾泥，牛尾带花。稚童玩耍嬉闹，老叟打牌弈棋。土家族和苗族的姑娘们，笑意盈盈地走过，手腕上戴着祖母留下的银手镯，在阳光下闪烁着独特的韵致。
门前屋后，桃红柳绿。有的人家，修几径篱笆，给人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意韵。有的人家，门前一陇葱蒜，有一种开轩面场圃的诗意。
淳朴的土家人，背着背篓去赶集，去劳作，朴素地走出去，又朴素地走回来。腌一缸酸菜，酿几坛米酒，熏一坑腊肉，种几亩水田，守几间老屋，过着平凡的日子。这是他们灵魂的归依，生命的居所。
而你，亦愿意把自己交付给这里的春天，不知归路，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