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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3月15日

峡谷钩沉

峡谷风光

峡谷溪流

乌龙山大峡谷的小木屋

文/ 向宏恩 图/ 李文胜

每当想起乌龙山大峡谷,总能从沉淀了四十余载的记忆的中,打捞出珍贵的碎片,勾起一种美好的情思。

那时,家乡的交通极为不便,行路艰难,外出小山寨,全靠一双脚板。

去25公里外的召市上中学,总是早踏朝霞,晚浴暮色,一整天都耗在那小道上。

清晨,母亲已将饭菜端上桌,我随便填饱肚子,便背上一个月所需的粮食,还有罐头瓶装上的酸菜和黄豆之类的干菜,足有三四十斤,踩着晨曦赶路。

竹背篓在背上颠簸,皮肉任其擦勒,汗水从全身滑落,透湿了粗糙的家织布衣,裹在身上擦扯着每一个毛孔。走过不一阵,就得找一个小平台休息,攒够了力气,再继续前行。

羊肠小道是那么遥远,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夹在乌龙山大峡谷的绝壁和密林间,蛇形伸向远方。

偶遇几位挑力哥,他们古铜色的身膀上、脖颈上突出几根蚯蚓般蠕动的筋络,扁担在他们身上颇具韧性地弹奏着负重的旋律。嘎吱声伴着嗨哟嗨哟的号子声极富节奏地回荡在峡谷的葱茏中。

乌龙山大峡谷是亚热带季风气候,树见风就长,长出满目翠绿。在那苍翠中,鸟儿或飞翔,或栖息,或婉转的啁啾,映衬出峡谷浓郁的诗意。水清澄碧绿,直视无碍。鱼儿时而自由自在地游动,时而在被冲刷得净洁无比的砂石上静憩,鱼鳍微摆,舒适而安详。同行的少男少女禁不住此方情境的诱惑,跳入碧水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馈赠,褪去徒步负重的一身愁绪。

峡谷的最窄处约莫50米,路过此地,凉风嗖嗖地吹来,仿佛一台巨大的空调开到最高挡位,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这里让凉风梳洗一番。同行的女孩仅待一小会儿,便喷嚏连连。半小时后,最强壮的男生也吹得透心凉。风是从路边的飞虎洞来的。因洞内外的气压反差,冬暖夏凉的风常年从洞中吹出,成为一台调节气温的永动机。

峡谷中,溶洞星罗棋布,横陈两岸,构成一个个神秘的地下迷宫,被誉为“世界溶洞博物馆”。黄永玉老先生游于此,欣然题词:“龙山二千二百洞,洞洞奇瑰不可知”。

鲢鱼洞就在路边,一半悬岸,一半照水,呈现出一个规整光溜的圆。那绿得令人恐惧的深潭阻隔了路人进洞内窥探的想法。不知多少年过去,没人涉足洞中,留下了千古谜团。某一日,有路人在洞口对岸歇息,听见洞中有婴儿的啼哭声隐隐传出。消息慢慢传开后,许多人就展开了想象,他们认为洞中生活着另类人群,逐渐成为人们乐道的美事。

这个具又神秘色彩的信号不胫而走,外界得的人们出于好奇,纷至沓来。然而,由于缺乏专业设备,最勇敢者也只能在洞口的深潭里上演一幕“狗刨水”,听听洞中的动静。但多数人没有那般好运,听不见要听的声音,只能扫兴而归。当然,也有人碰上好运,真切地听到,回到各自生活的区域,自然就要口述一番神奇趣闻。于是鲢鱼洞声名远扬。

逐渐,国内外的专业探险队蜂拥而至,五花八门的设备搬运于此,不同肤色的人亮相于此。但探幽没有得到一个科学而统一的结论,只是都发现了洞中有硕大的娃娃鱼。于是,洞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即是娃娃鱼的叫声,成为探险人的共识。

在峡谷中,有一片约几十平方米的树丛,青枝绿叶,树干连同枝丫直指苍穹。近看,标直的树干没有一丁点疤痕,且散发着一种奇香。听当地人说,这种树对土壤和气候有严格的要求,而且生长速度极慢。这种树散发的气味能够驱散小动物,在它周围少有蚊虫,连蛇也很少活动。就算是倒下也仍具有这种奇特功能。当地人介绍道,那树叫楠木,是十分珍贵的树种,用它做成的家具,从来不用放樟脑之类的药丸,几十年上百年还能够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蚊虫从不敢觊觎。

关于楠木的这些说法,不是讹传,我有实证。母亲送给我的那只楠木箱,是外婆传给她的。箱子陪伴我度过了中学和大学,直到今天我仍当宝贝收藏着,少说也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从来没有蛀虫,且仍散发着清香。常闻那香,时刻感念母亲的慈爱厚道和善良。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是母亲常在耳边念叨的事。每次回老家看望她老人家,她都会嘱咐我要像那只楠木箱子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到哪个地方,都要虫不蛀,永远香。我想,母亲当初送我那只楠木箱子的真正初心,是在用楠木喻人,教我做人的道理。母亲目不识丁,却用最朴素的方式,释放出人间最为博大的母爱。

一个冬天,期末考试一完就放寒假了,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科目,我们便归心似箭,几位男女同学结伴而归。才下午五点多钟,天已暮色,乌云笼罩着,眼看就要下雨了。但仍没挡住我们回家的行程。刚走到一个叫方坡的地方,大雨便淅淅沥沥地洒下。乌龙山大峡谷的小道已经是泥泞而光滑,我们几个人拉着手,在暮色中任凭密密雨点敲打。当踉踉跄跄下到谷底时,每个人都变成了落汤的小鸡。

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束光亮在远处闪烁,我们合计后,摸索向那一束光亮进发。敲门,门吱嘎开了。头裹丝帕的大娘见我们,惊讶地说,几个伢伢,怎么淋成这样?快进屋来……

火塘的火烧得很旺,热能让我们衣裤上升起了腾腾的白雾,也镇住了我们的瑟瑟发抖。大娘还有一位大嫂忙着给我们做饭菜,动作娴熟而轻快,绝不逊色于饭店的大厨,不多时,锅里腊肉的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待我们的衣裤烤干,满满一锅的菜肴已架在三角卷上。我们狼吞虎咽,大娘说,伢伢们慢吃,还有呢。大爷也倒上了苞谷烧,陪我们吃着。大嫂不停地给我碗里盛饭。我敢说,那是人间很美的一顿晚餐。

大嫂是新嫁娘,她的丈夫上月已放木排穿越卯洞,沿酉水河去了常德。我们明白了门窗上贴的新对联是咋回事了。见她在楼板上铺上稻草,又从衣柜里取出几床崭新的棉被,在稻草上铺好。大嫂很温柔,细声说,几个弟弟妹妹,我家房子不宽,将就一晚吧。大娘说,这被子是我儿媳妇的嫁妆,干净着呢,几个伢伢,睡觉吧。夜深了,我们几个少男少女,就在这大地铺上进入梦乡。

当我们醒来,晨光已现。几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已放在木质的大方桌上,每碗上还扣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该赶路了,与大爷家道别,实在难舍。峡谷人家的淳朴善良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深深扎根,并永远激励我们向上向善。

走了很远,大爷一家在门口挥手的场景已经模糊,看见那柱白色的炊烟,袅袅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白柱升向那一线天空,仿佛大爷一家晃动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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