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筠

在古丈县城找到一份可以吃饭的差事后，如果周末天气晴朗，我就骑着自行车，去猫儿潭的三桥边钓鱼。过了不久，我发现潭上的青山很是有趣，远远看去，好像一位仰天而躺的孕妇。我想大山是有怎样的心胸，才能织编出这样美好的企盼。

当地人把那座山唤作猫儿庵，旧时则称为通明山。据《古丈坪厅志》载“通明山在治北二十里，罗依溪保且茶哈，山势陡险，下临深潭，上建有祖师、观音等庙”。看了这段文献，心里痒痒的，总想上山一游。春日已至，空气中带着勃勃生机，我背上背包开始了探险之旅。这个时候，草呀刺呀，经过一个冬天的霜雪，对人已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也不用担心蛇虫的威胁了。

到且茶哈下车，有个缺牙的王姓老叔在车路边卖橘子，边上还有一个老婶摆摊。且茶哈是土家族语，意为山上的大土坪。同事向汉光却说是“跳起来撵”的意思，至于什么原由要跳起来撵呢，他没说。卖橘子的老叔老婶不会讲土话，他们说，1950年后，村里的土话失传了。沧海桑田，现在的村子是修凤滩水库时搬迁形成的。老叔说，他没见在山顶上见过碑石，但记得庙东边墙上有三首诗，落款是清朝。

如果不爬山，我真想停下来多听一会儿他们的怀念，因为陆续又来了一几个人，证实他们所说内容的真实。

和老叔告别时，我买了两块钱橘子。走出村中硬化路，又走了一段有零星石板铺砌的路后，我发现我走错路了。穿过橘子林，荒废的茶叶地，出了一身汗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新修的依山而建的路。

路在悬崖前终止了，只见悬崖上长着一根青葛藤，虽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我只得绕到山的西边，手脚并用匍匐向上爬去。爬了十几米，只见坡上到处长满紫藤。虽然精疲力竭，但是我想如果是开花时节到此，该是何等的生机。悬崖下，有两床晒谷簟大的敞罩石洞，洞边有土地堂，洞口挡着塑料布。距地面约3米高的地方，有个水桶大的不规则洞口，洞口下有红色的印迹，石板上散落着几块青花图样的碗片。

休息片刻，调整呼吸，继续向山顶进发，当然还是脚手并用。攀树根扯茅草，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前进。顺着一条依稀可见的石板台阶，汗水湿透了衣服后，我终于到了山顶。

或许是血压高，或许是担心由于我的到来，脚下这块不足三平方米的石台会倒塌，我竟然有一些紧张。此时，再看山顶，除了树，就是野菊花。明亮的春阳下，野菊花平静地开着。而它的周围，残垣断壁，废砖断瓦，无限寂寥。地基东边是一块台台，和主体建筑相隔不到五拃。院子中有两间新搭的石头小屋，小屋里放着两尊菩萨。为了搭建这棚子，地上被挖掘了三处，露出原来庙宇的地基，还有两三层岩基础清晰可见。我哼着调子，取出皮尺测量地面，原庙宇主体地基宽11米，长26米。

崖上房屋破败，崖下万丈深渊，而刚刚爬上山的我，手脚还是软的，我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南边保坎下还有一块台地，从那儿向下，是一个窄岩槽，岩槽两边长满毛茸茸的巴岩姜。台地前边突块一人多高的石头，有小猪栏大小，顶上不太平整。我小心地爬上去，手扶石头，看着山下静静的栖凤湖、村庄、桥、路，以及车路上来往的车辆，连声感叹。向东南看，岩槽边长着棵橘子树，树上居然挂着两个橘子。那一定是旧时的和尚或者尼姑种植的。

听说“民国”二十二年，且茶哈村有一个叫王三妹的姑娘，在她14岁时，她父母逼她嫁给舅舅儿子，王三妹不从，一步一回头的哭着走上山去。老尼姑拿起戒刀，一绺青丝滑下，王三妹泪如雨下。从此，她在通明山猫儿庵为尼，墓鼓晨钟。

遥想皓月当空四下寂静的晚上，小尼姑有了空闲，也许坐到这块石头上，看天上的星星和村落里的疏灯。8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通明山只有一地瓦砾和冬阳，没有庙宇，没有青灯，也撕心裂肺的悲伤了。

从台上下来时，我滑了一下，一只手本能而又迅速地攀住石蹬，稳稳的坐在地上。我从脚下的树叶中，翻出几块花纹特别土陶。我拍了照片，没有拿走任何东西。我想如果拿走了，后来上山人就少了可看之物。但既然花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也不能空手而归，回程的时候，我把橘子树上的两个橘子带回了家，怎料不仅皮厚，而且籽多。

山顶有像是桂花树的树，还有一些枇杷树，但是却山上没水。没有水源，如何住人？岩坎下边长着一排梅子树，地上有蒿草和一些湿地上才长的草，我像附近一定有水源。从西南方向下到荒地里，橘子树上挂着黄金的橘子，还有无人耕管的茶园，那里果然有汪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