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雅

斗小人

话说，有个爱占人家便宜的人，就连人家表面的客气都不放过。

比如，看到别家杀了年猪，或者弄了一点什么好菜，在快要吃饭的时候，他就假装有点什么事，赖在人家那里不走。每每这个时候，别人都会假装客气一下，他也就当真话听。他吃人家的，就像吃自己的一样，大饱口福的同时，还牛皮哄哄的。

乡里乡亲的，到家里吃饭喝酒原本极正常。但问题是，人家到了他家里，就很难吃得到什么了。他有了好吃的，就一家人关门闭户地吃，生怕别人占他的便宜。长此以往，大家也就都不喜欢他。

有一回，邻居家的两兄弟——两个老大不小的单身汉，到集市上卖了山货，买了猪耳朵，又称了猪蹄子，还有其他好吃的，准备过中秋节。回到家，兄弟俩就忙着办伙食，那浓浓的肉香味就把这个人熏来了。这个人，经常以帮忙说亲事为由，占了这兄弟俩的不少便宜。这次，快要吃的时候，这个人又不请自来了，还主动帮他们忙活，仿佛他也凑了一分子似的。

见他如此，兄弟俩心里自然不快活，相互使眼色跑到外面嘀咕了一个对策。

回到屋里，兄弟俩假装抱怨生活的不容易，说在吃肉喝酒的当儿，要吟一首四言八句，体现一下生活的意义。他们这么做，主要是想让那个人知难而退。

但是，兄弟二人都没有文化，所谓的四言八句也是听人家讲故事，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带点韵律的文体。他们不认识文字，说话自然也不会修文雕饰，不过是就地取材，尽量把言语弄得流畅而已。于是，这哥哥想吃猪耳朵，就念道：“耳朵也是肉上长，吃在嘴里把命养。为吃一口猪身肉，舍了血汗费神干。”

那个想吃便宜的人，一看这架势，人家吃自己的，都要这样比划一下，他有巧言妙语，到这个场面上也就不好显山露水了。他咽着口水，看老二的水平如何。

老二看哥哥吃得津津有味，也就心领神会地构思，把筷子夹在煮熟的猪蹄子上，不慌不忙地吐词儿。他说：“猪儿生来命真苦，贪吃懒睡是牲口。以为吃得白来食，难料蹄子入人口。”

说罢，哥俩吃肉，又划拳喝酒。二人觉得过意不去，就邀那个人说，要不你也来一段，和我们一起吃饭，活跃一下气氛。

受到了邀请，这个人就更理直气壮了。他主动在碗柜里取碗，拿了筷子，又倒了酒，摆出斯文样，就要出口来一段。他如此这番，弄得兄弟俩心里直打鼓，哭笑不得。

这个人虽然贪便宜，却也聪明，兄弟俩的小伎俩还能瞒得过他的花花肠子？他出口成章地吐了一口文。他道：“眼前二人真有意，请我吃喝也甩文。铁铸公鸡也是鸡，嘴锉人肉还是疼。”

兄弟俩听不懂这个人的话。就问他啥意思？那个人解释说，你们二人不但心痛自己的酒肉，也心痛难为情的人情。说完，他又对那人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好人啦，难得！”说罢大口吃肉，又和兄弟俩划拳喝酒。兄弟俩觉得斗不过这个人的嘴，被人耍了，还要当故事来听。心有不甘，就和他斗酒，轮番上阵，终于把那个人灌得烂醉如泥，也总算赢了一回！

怕死鬼

听太公说，以前村里有个贪生怕死的人，却常常拿不怕死的言语吓唬家人。自家的孩子，父母哪有不疼爱的？父母自然常常迁就他。

后来，他成家立业了，也经常到老婆孩子面前耍性子，动不动就用语气威胁。那时候有土匪作乱，一旦老婆孩子没有顺到他的意，他就扬言要去当土匪。他是一家之主，去当土匪怎么要的？家人当然不同意，老老小小的免不了要劝他一番。特别是他的老婆，经常哭着求他别那样。如此一来，他也就满足了所谓的尊严。

有一天，他想吃肉，就要老婆做给他吃。他老婆那天忙了很多的家务，只做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到了吃饭的时候，又要做菜，就不愿意了，要他将就一下，到晚上了再做。

这个人就又发了脾气。说他做当家人，累死累活的，想吃肉，老婆都不满足，就不想活了。这回他不讲去当土匪了，他说要去跳河自尽。

老婆实在是受够他了，这一回也不劝他了，随他去。他说要去跳河，人家都不劝，他又不甘心默默无闻地去死，就装腔作势地吵着闹着要去河边。人家仍不理他，他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好贪生怕死地往河里的水潭边走。他想，要是有人劝他，就假装闹一闹算了，这样也就把说出去的话收回了。可是，这回，没有人劝他了！

他走后，有个邻居悄悄跟在后面，看他到底要怎样。如果他真跳河了断，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只见，这个人走到雷波潭的岸边，只见绿油油的深水潭滚着浪花，甚是吓人。这时候，他犹豫了。哪里知道，他家的大狗，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见主人坐在岸边发呆，这狗就跳过浅水滩，跃到了主人的身边。狗儿这一跃，又刚刚好把这个人撞了一下，差点把他撞到潭里去了。于是，这人就大骂狗儿：“你这个背万年时的，想要淹死我啊！”骂完，他在河边和狗子玩了一会儿，就自找没趣地回去了。

刚好他的话，又被跟踪而来的邻居听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一个笑话故事，在乡野村落广泛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