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高 翔

朵朵鸟鸣声，在枝头开乱时，春天莅临。

春天虽莅临，但是，看看枝头那浅浅的绿，山野那灰灰的褐，天空那蒙蒙的白，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哪里少了一点什么。

哪里少了，少了点什么？

就在你低头寻思时，农家院墙里，溪河岸，菜园边……桃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开了，胭脂一般，丽丽艳艳地涂抹了群山、溪河、小院……你恍然明白，原来，春天里的桃红，是这个世界里最不可缺少的颜色。

看，桃树的那一抹红出现时，家园就有了暖意。这种暖，是一种是从人内心往外冒出的那种36度的暖。你突然觉得，灰灰蒙蒙的院墙，黑褐色的树木，一下子有了袅袅腾腾的暖意，而冬日里的那些寒凉，早已手忙脚乱地滚爬而去。

因了这桃红的暖，家园一切都生气勃勃起来。

院子里，早出的鸡崽，左耳听着母鸡娘亲咯咯的絮语，右耳向那院角桃树的那一大团桃红探寻，它们一定在猜测：那么暖的桃红里，一定有快乐的歌声吧！院子里，孩童的头发一律乱了，在院子里追逐，忽而绕过桃树，细手摇几下树干，几片桃红，便悄然落进他们的欢笑里……

随着桃树那一抹红的出现，春天的大季节也跟着艳起来。

想想春天，倘若仅仅只有那草草叶叶的绿，而没有桃红的对比色映衬装饰，春天就注定是冷的，是静的，何来激情？何来跃动？幸好，有桃树的那一抹胭脂般的美艳，鲜鲜地饰了家园，饰了山河，饰了春天。这时，春天的世界就不一样了，桃红所带来的那种艳的诱惑，初恋一般，一下一下地挠着你的心，让你的心儿一阵一阵地发痒。随即，你的呼吸急促起来，你的神思长出翅膀，你不由自主地向春天的更深处扑去……

桃红的美艳，在这个尘世，胭脂般饰了自然，更重要的还饰了社会。

你会狐疑，桃红的美艳，它跟社会能有啥关系？

有的，这不能不让人想到世间的人人事事。看看春秋时期的息夫人，一位能够让三个国家紊乱的人物，谁能忘怀？据《东周列国志》记载，说她“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长短适中，举动生态……”也是就说，息夫人美艳得像桃花，因此她被人称为“桃花夫人”。

为啥她不是别的什么花，而单单就是桃花呢？

当我们读完她的一生故事时，就豁然开朗了。据《左传·庄公十年》记载，“哀候娶陈，息候亦娶陈”，说的是陈国国君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蔡妫嫁给蔡哀候，小女儿息妫嫁给息候。由于息妫艳若桃花，姐夫蔡哀候邪念起，遂调戏轻薄了息妫。这一下可惹怒了息妫的夫君息候，接下来引发了息国、哀国、楚国这三国之间的兵戎相见。兵戎相见的结果是：楚国灭了息国，覆了哀国。而美艳的息夫人，则成为了楚国国君的夫人。不过，息夫人一生倾心的，依旧是她的息候。息夫人在楚王的身边，心里怀人，竟然默默不语长达三年。息夫人的命运归宿，据《列女传》记载：“……息君止之，夫人不听，遂自杀，息君亦自杀。”说的是息夫人同楚王出游，看到自己的前夫息候时，以自杀方式了却一生，一朵桃花般美艳的人，就这样凄艳地凋落进了岁月风尘里。

人世里，无意间，因了一张灿若桃花的脸，竟然亡了两个国家。可见，桃花一样的美，其力量不仅可以亡自己，还可以亡国家的。

这，到底是桃红饰了人物命运，还是人的命运强化了桃红？

崔护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分明是在说，桃花与人事，常常是分不开的。

再看看，还有秦淮河的故事，也是结缘于这尘世间桃花的。

侯方域和李香君，在《桃花扇》里，铺陈着一段缠缠绵绵、凄凄切切。故事的缘起，因了侯方域的一把扇子。侯方域在扇子上题诗道：“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题诗给桃花一样美艳的李香君，并将扇子赠与她，二人从此相恋。后来，侯方域遭遇阮大铖诬告而投奔扬州，劳燕分飞后的李香君，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强逼李香君嫁与漕抚田仰为妾，心有所属的李香君，不从，矢志守楼，倒地撞头时，血溅在侯方域所赠的扇子上，艳若桃花……再后，友人杨龙友将扇上血迹，点染成折枝桃花，一把扇子和桃红便有了解不开的牵缠，一段爱情和桃红便有了经久不衰的佳话。

当李香君、侯方域在白云庵相遇时，他们的国家一片山河破碎风飘絮的状况，在这种境况下，何谈小家？他们于是撕破桃花扇，撕破桃红，撕破一段爱恨缠绵，共约出家……

这桃红，不仅仅关乎于一两个人命运，也关乎于一个家国命运。

桃红，这尘世里的胭脂，饰了自然，饰了社会，让艳丽者更艳更丽，让凄美者更凄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