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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09日

紫茉莉里的奶奶

王慧芳

周末去医院体检,路过一家旅馆,门外右侧挨近墙角种了一排紫茉莉。鲜紫色的花朵在太阳的照射下一个个蔫头耷脑,似一群穿着紫色裙子正昏昏欲睡的美人。

我曾见过最美的紫茉莉,枝干粗壮,花色纯正,嫩绿的叶子簇拥着紫红色的花瓣,明艳艳的。紫茉莉开在老宅外的石缝里,从后门开到前门,每年挪动一米左右的距离,第八年,终于开在了前门外。每年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摘下它的黑色种子,藏好,来年塞进石缝里。

记忆中,初中三年的暑假,很多个下午我都会等待紫茉莉开花。它开花时正巧是农村妇女生火煮饭和帮小孩子洗澡的黄昏时分,所以被称为“煮饭花”或“洗澡花”。奶奶经常在下午的时候问几点了,是不是该煮晚饭了。每次我都会风一般跑出去看,若是没有,就继续与奶奶聊天或看电视。等到它终于开了,我激动得像是等到了久违的恋人,兴奋地向奶奶描述花朵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有时它开得很快,有时它老不开,我若是等着急了,就缠着奶奶,要她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即便有的情节她已经讲过无数遍,我还是会当作头一次听,因为奶奶每次讲故事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充满了自信和快乐。

据奶奶描述,她十八九岁的时候,留着齐腰的长发,织着一根粗大的麻花辫子,穿着一身斜开扣的青布衣,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麻花辫子在屁股上漫舞,整个人犹如一朵刚刚盛开的紫茉莉,分外妖娆动人。

奶奶五十岁时,患了高血压,由于无良医生的一次用药失误,导致奶奶从此瘫痪在床二十多年。即便拄着拐杖,行走起来也异常艰难,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直到全身的骨头因长年疼痛而扭曲变形。她的手如同断了骨头的皱褶鸡爪,就连端碗也要费九牛二虎的力气,昔日完好的奶奶再也回不来了。可怜的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每当身体稍微好点,胃口大些,关节不那么痛了,她的愿望就更强烈,会开心地跟我说:“孙女,你看奶奶越来越好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奶奶就可以走路了”。奶奶这样幻想着,好比幻想一朵枯萎的紫茉莉能够重新盛开。

紫茉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伴着夏日的凉风飘向我,奶奶的话又飘到我的心头。奶奶说她生病的那年,我刚学会走路,她到市里看病,带我逛商场,她一不留神,我就跑进了游乐场。好多小孩在坐小火车,她想要去抓住我,可我已经跑远,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却不让她进,她急得舌头直打结,最后工作人员放她进去,她着急慌忙地把我往外拽,我还不乐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火车。最后没办法了,她只好一把抱起我急匆匆往外跑。那一次竟成了我这一生唯一一次跟奶奶逛街。当奶奶描述这一切的时候,夕阳正划过她慈祥的脸颊,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我多么想记起这一切,可是无论我如何回忆,都记不起半分。

紫茉莉花开的那些年,父母在外打工,我跟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既甜蜜又忧伤。有时我也会受不了奶奶的唠叨,初中毕业的时候考上了镇里二中,兴奋地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了,可是日子越往后,越后悔,越想再多听听她唠叨。那些伴着紫茉莉花开的日子,成了我最珍贵的回忆。

二零一六年六月,紫茉莉恰巧开到了前门外,正是开得灿烂的时节,奶奶却永远地离开了。

自奶奶离世后,紫茉莉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茂盛了,而我始终对紫茉莉有一种特殊的情愫,看到它如同看到了往日与奶奶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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