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辉

早上刚起床，出门就遇见了母亲。

母亲挽着一篮茶泡一脸笑意站在我面前。茶泡像是刚从茶园地里采回来的，清清爽爽、精精神神，有些还长在枝丫鲜活的样子。我随手摘下一颗，瓣上还淌着昨夜的露珠，尝了一口，顿时满屋弥漫起茶泡的芬香。我翕动鼻羽，贪婪地吸吮着这家乡泥土的芬芳，感受着这来自农村“根的味道。”

油茶树是一种古老的木本油料植物，公元前100多年就在中国开始栽种，它领略过汉武盛世之辉煌，阅尽了人间风雨沧桑，挺立于天地间，至今已有两千一百余年矣，在家乡极目远眺时便看见那葱葱郁郁的大山之中长的尽是茶树之类，在山上点缀着一道道绿色的圆弧。听母亲讲，“在我们老家湘西龙山，种植茶树约有数百年历史了”，油茶树，被称为“茶子树”，多栽种于屋前、屋后，或者竹园里或大山之处。

每天天刚亮母亲就进了茶园。小时候，一起床睁开眼不见母亲时，便会跑向茶园去找她。生长茶泡的季节，母亲会挽上竹篮，把一颗颗刚刚露出来的茶泡采摘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几颗扎成一束，放进竹篮里，再扳下几枝茶花的嫩杈，用茶叶子盖在竹篮上，便急冲冲地往家赶，怕我们兄妹几人等得急，回家路上随带采摘一些野果子给我们补充营养。

参加工作后，很少尝到这些美味了。今天，母亲一进门兴奋地说，“茶泡、茶扇，你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让孙女儿也尝尝鲜，这白白的鲜嫩茶泡、茶扇不摘也就糟蹋浪费了，我给你们送来，也是为了看看你们。”这时我蓦然间才发现我有了孩子，母亲的爱已经延伸到我的下一代身上了……母亲每次送这东西来，都要特地起个大早，如果太阳出来一照，半圆弧形绿色的茶泡就会焉了不新鲜。

“你妈又来看你了，你真幸福。”旁边的邻居一脸羡慕。母亲一边塞给我一篮子新鲜的茶泡和刚炸的一桶茶油一边说：“去年我看见你头发脱了，还白了不少，也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吧，我不太放心，这家乡茶油是个宝，它能够乌发、生发……我给你送来，你快吃了对你也许有用，也让你们一家人都尝尝鲜吧。” 听着母亲的话，看着白发鬓鬓的母亲，总感觉到鼻子酸酸的，我连忙接着这些东西，不敢拂了母亲的美意，但是觉得今天这东西很重很重。母亲接着说：“这是咱自家院子里的东西，味鲜、干净、好吃！”

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为了让母亲不再做事，我接母亲进城接了很多次，最后母亲拗不过我的美意，终于到县城小住，但是母亲却舍不家乡的茶园和老屋，很难住上几天又要回去。

由于母亲在乡下，因此我每年都会回龙山老家几趟，去家乡的茶园走走。前几年我在家乡看见山光秃秃的了，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黄沙，我所牵挂的茶园空荡荡的。找了好久才看见老屋竹园里还有一棵油茶树，听说是母亲看护着才保留至今的。

今年，当我再次回家时想看看家中大茶树时，母亲说“茶树已经枯萎了，砍了当柴烧了。”我心中很是遗憾和伤感，只好满怀惆怅走进竹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突然欣喜地发现这里已经长满了新绿，挑眼向后山望去，屋后，山岭上、山坳后都已经郁郁葱葱了，难道这油茶树的精灵又回来了？

晚上，在梦中，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小茶树，正在努力地向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