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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11日

白 露

○ 黄海龙

当清晨的草叶上凝着一层露珠的时候,当阳光变得洁白而宁静的时候,当山野变得色彩斑斓的时候,白露就这样轻轻地来了。

天空变得蔚蓝而高远了起来,云朵变得缥缈而轻柔了起来,太阳变得洁白而宁静了起来,不再像夏日那般燥热,让人遍体汗津津的一片黏稠;她像一双洁白的手,牵引你走进那片洁白而温暖的深处,你就醉在那迎面吹来的微微的风里。

潭水不再是夏日那般碧蓝,而变得青黛;也不再是夏日那般热烈、欢腾,而变得清冽而沉静了下来。她把蓝天和云朵静静地揽在怀中,把四围的山色揽在怀中,就像一位处子,贞静而不失美丽,静静地独守一隅,眼眸含羞。

山色也不再是夏日那般青绿、蓊郁,而变得苍绿沉寂了起来,一些山头、坡岭开始呈现斑斓的色彩,星星点点的红、黄、橙、紫,点缀在那绿的山间,就像这个季节盛开的花朵,把那些山头、坡岭装扮得格外的妩媚动人。是的,秋天就这样真正地来了。

一些稻田已然收割,就有几只鹅鸭在田间觅食,它们体态丰硕、毛色油亮,一双刚出水的脚掌鲜红可人,偶尔疾步赶去啄食稻桩上的青虫;几头牛儿在田边悠闲地吃草,悠悠地甩着尾儿,它们大抵膘肥体壮,浑身油黑。一些尚未收割的稻田依然流金溢彩,它依山顺势梯级般地蔓延上山的顶部,那里就像铺排了一架彩色的琴键,在阳光起落的手里高高低低、层层叠叠。

一只蝴蝶扇着风的翅膀,穿过阳光、穿过丛林,飞越田野、飞越小溪水,她就看见,农人正在田野里收割稻子,在野地里看护牛群,在坡岭上翻挖红薯,阳光散散淡淡、云朵轻轻悠悠、田野斑斑斓斓。

这季节,地里的辣椒、茄子、南瓜都熟了,一地一地满满的,红的、紫的、黄的、绿的,那是农人在土地上书写的绚烂的诗章。棉花开始吐絮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大多还是一地肥硕的棉桃,像乡村顽皮孩子的脑袋,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高粱红了,沉甸甸的好像有点害羞,就像乡里汉子喝醉酒后酡红的脸,却又怕婆娘看见就故意低下头、别过脸去;特别是那种叫糖高粱的庄稼也熟了,它让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沁人心扉的甜香,就让人悄悄地醉了……

山坡上的糖菠萝、野葡萄、乌泡刺、金银饭都熟了,在那坡岭上、山野地摇曳生姿,它们牵引着山里孩子前去靠近。这时节,山里孩子爱光着脚丫满坡满岭地乱跑,穿树林,钻刺丛,为的就是去寻找这些山野泡。那种糖菠萝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小孩很爱吃。小时候爱猜谜语,有个谜语是这样出的:“金瓮瓮、银瓮瓮,打开起,取麦种。”说的就是糖菠萝。什么时候,小孩们的脸被那些山野泡弄成了花花脸,空气中传来他们欢快的笑声。

这时节,山上劳作不再像夏天那样是苦劳役,它就像一首宁静而悠远的歌。农人劳作的姿态款慢了下来,那挥舞的锄头晃动着散漫的阳光,把头顶的天空晃得格外的蓝静;新开挖出来的土地蓬蓬松松,散发着泥土的芬芳;一地杨薯就像躺在炕上的娃娃,憨头憨脑地打打闹闹……歌声从野地里、坡岭上传来:“哟呵,高山打岩打落冲,冲里妹子脸蛋红,若有心事对哥讲,明儿去拜丈母娘。”“哎哎,你个蠢人好没脸,只有猪屁让你舔,满口狂言要乱叫,你说好笑不好笑。”在这一唱一和里,山乡轻轻地醉了。

蝴蝶飞越歌声、笑声,和这些劳作人们的头顶,它就飞临了村庄。那里,晒了一坪又一坪的稻谷,晒了一地又一地的黄豆,晒了一片又一片的辣椒,山村也这样绚烂多姿、色彩斑斓起来。一处晒谷坪上,大多有一位老人在晒秋,有一群小孩围着老人在一片树荫下。显然,老人在跟小孩们讲故事,孩子们都沉浸在老人的故事里了,静静地没有了打闹:几只鸡在远处偷偷啄食谷子,老人头顶的树叶在风中欢欢地舞蹈,三两只蝴蝶忽高忽低地起起落落,宁静的阳光从青碧的天空里静静地垂落……

黄昏,放牛的孩子、砍柴的老人、挖杨薯的汉子从山道上回家的时候,山村就弥漫在一片雾霭蒙蒙的炊烟里。当远山呈现一片黛紫色的时候,当炊烟袅袅飘散的时候,当屋里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农人的家里就弥漫出了一股浓烈的酒香和饭菜的香味。这时,总有一只黄狗在桌子下面钻来钻去,总有一个小孩捧着饭碗站在父亲的旁边,总有一位妇女正在灯光下剁着猪草,总有一位老人坐在门槛上吸着旱烟……山乡的夜色这般温暖而宁静、温馨而美丽。

什么时候,月亮就爬上了中天,就有阵阵鼾声从一扇扇宁静的窗口传出来,流泻成了一地如水的月光。你可看见,宛如珍珠一样的白露,正轻轻地落在那一地暗色的草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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