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凯 田 华

托尔斯泰有一句名言：“为灵魂建一块高地，才能俯视尘世、从容自信，不流世俗。”在每个人的内心都会划分着那么一小块高地，便于“培育”自己的喜怒哀乐，或情操、道义、世俗、乡愁等。当然，如何经营好这块高地，使其生长出一些“光艳”的东西来，这就要取决于经营者对社会的正确认知，对生活的细致体验，并具备异于世俗的精神思想和坚守。

文西在诗歌创作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技巧，她的作品基本上是记录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从某一些小事、小人物、小景点、小细节等着笔，通过对人、事、物的细心观察、思考，赋予其浓厚的生命意义，从而构建出自己的诗歌阵地，也就是她心中的那块精神高地。

《不能遗忘的》是文西的第二本诗集，大多数以她生活中经历的点滴为源泉，以乡愁为精神坐标，以坚守为生活态度，精心耕耘着自己内心的那块高地。

每一首诗皆如一条缓缓流动的山泉，叮当有声。这种声音一是诗歌结构上的跳跃，二是诗歌内质所迸发的对生命意义的叩问和救赎。其开篇“峨眉山纪”组诗中就有所呈现：

六月的灌木站在栏杆外/结出了童年的果子，淡紫色，小小的/叶子脱落，枝干上又添了一层新的伤痕/“这水两块钱二十吨。”做保洁员的女人说/“从山上流下来的也要收费？”/“那也要收费。”/温泉水、自来水、脚印里的水，海水/水有三六九等，有阶层/穿泳裤的人闭上眼跳下去/洗掉污垢，疲倦，故乡的尘土/洗不掉贫穷和更多悲伤……/玻璃窗外的鸟没有和我们一样的食物/我们盘子里有牛奶，面包，煎培根，虾，扇贝，黑椒牛肉/我们吃着昂贵的早餐/玻璃窗外的鸟还没有抓到一条虫。

作为一位正散发着青春光芒的90后女诗人，文西的诗歌却显露出很“老练”的辩证思维，善于从生活中的细微之处去发现其中的酸甜苦辣和真善美，剖析、感悟生活的内涵及人性的意义所在，这是她直面生活的一种积极态度——把作为“个体”的自己与当今时代深深地融合在一起，其间不留一点间隙。

在众多文墨骚客眼里，湘西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且更具有一层神秘异质的面纱，其陌生的、陈旧的、血性的、野性的、温婉的、粗犷的等一大批遗留下来的湘西历史元素“陈列”于此，吸引着外界众人前来探寻。

本地土生土长的文西，16岁就走出了湘西，历经求学、谋职，在外独自闯荡天地，其“诗路”自然也脱离不了湘西的范畴，正如她所说：“在外面，我最喜欢谈论我的故乡，故乡是我的精神支柱和创作核心，故乡所有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所以，对于一个大多时间“脱离”故土的人而言，家乡一草一木的枯萎，以及人的生老病死，在其作品中都带有地域的独特“神性之光”及诗人自身内心的那种分裂与合拢、混乱与清晰的痕迹。从“当家族成员的死后”一诗中就可窥视一斑：

家族中最老的成员在一棵松树前夭折/没有谁细数雪片，创伤/我从卫星的高度观看时间/只有冰川期和最后的烈火在漫游/冰川和烈火都不是问题/唯一操心的是，你得匆匆地定好棺盖/邻居对我说。他在屋脊模仿幽灵跳伞/灵魂卷缩时，身体就在天光下缩水/但我们不需要计较遥远的事物/今晚所有的圣徒与平民都必须/裸露着膝盖在/雪地中跋涉/经历一次砍削，挣扎，仇恨，耻辱和一切攻击/然后举办一场盛宴/因为挺过一场却难而欢喜/我们开心地吃饭、喝酒/……

爱情，历来是文人们笔调中歌吟的主旋律之一，对于生活在新时代的诗人文西，正当阳光向上，青春大放异彩之时，其诗歌作品当然与爱情脱不了“轨”。《不能遗忘的》诗集中，诗人从个人独特的视觉出发，用简单又不失灵气及诗意的语言，用很大篇幅地对爱情作了颇具匠心的表达。“两代人的爱情”“等你长大了”“等你老了”等等这些乍一看就一目了然的标题，读之，却咀嚼出爱情的内敛、温情、向往和生死相依。其中“爱你的方式”不仅语言简约，充满着童话般的美感，且在诗歌意象的表达上更具张力：

你刚从另一个城市归来/很快就被寂寞淹没，恐惧中你只能/想起一张脸/外祖母曾说，七夕那天，只要站在一株/葡萄树下，说出对方的名字/就能听见对方的低语/而我站在葡萄树边/却害怕说出你的名字/害怕一场盛宴后各奔东西。

总之，从《不能遗忘的》的43首（组）诗中，可以看出每一首诗皆经过诗人的细心发现和精心打磨。其间有对生活的洞察、哲人的思考，人性的审视；有对爱情的解读、赞美和坚贞不渝。这些，或许就是诗人文西内心那块具备着“湘西元素”的高地上所生长着的一种对生活的精神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