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宝

我们来到且茶，我们来到焦溪，我们合着春天的脚步踏歌而来。

栖凤湖似一块碧玉在我们的面前徐徐展开，连绵的青山高低起伏，浪似翻滚，春日的焦溪就这样平静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对于这个移民后靠的村庄，我们一直萌动着一种早日谋面的冲动与渴望：想一探它的风采，想一睹它的容颜。它的村容村貌，它的山地开发，它的经济发展日益受到外界的关注。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时至今日，它在古丈移民村的整个序列已经有了小小的名气，它质朴的风景，村民们艰苦奋斗的精神已在我们的睡梦中徘徊很久很久了。

和绝大多数湘西村寨一样，焦溪久居山沟，长期不为外人知晓，它的岁月如藤蔓一样悠长。因为土地的限制，它的后靠并无规律，山脚、山腰、山顶，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一些人家，很不协调地布满了这一方天地。但这里阳光明亮，空气清新，一切都是那么富有诗情画意。村头那五六株高大的风水树早已被春风染绿，古树四周是一片片茂密的竹篁，它们列队成行，葳葳蕤蕤地向天空生长。长长的石板路把仅有的十多户人家优雅地连在一起。

村人是勤劳的、上进的，这个时节，他们无不外出劳作，而老人们都会守着孩子，看着老屋，守护着场坪上的一地阳光，延续着岁月的悠长。原本平静的日子会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去，不会有任何大的变化，但由于凤滩大坝的修建，把奔腾的酉水拦腰切断，大片良田被河水淹没，村人只好向水面扩张、向山地进发。他们也曾网箱养鱼，他们也曾捕鱼捞虾；他们在山上种橘种茶，种上蔬菜，日子过得也还滋润。但随着禁捕退捕新政的实施，他们一边另谋出路，一边继续种茶栽橘。男人们在山上挖地开荒，女人们沐浴着春光上山采茶，这是他们常做的事情，还有柑橘需要装车外卖，还有家禽家畜需要喂养。现在，大地苏醒，谁又能够真正闲得住呢？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要抓紧时间把希望的种子撒向大地，要把满山的春茶采摘回家。四季轮回，辛勤耕耘，让自己的腰包鼓胀起来，让自己的日子滋润起来。

这是一群独特的移民，他们有过苦痛，他们经历过曲折。过去，政府一声令下他们就卷起铺盖，拖儿带女离开家园，离开他们生存了多年的土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创业，落地生根。得把新的房屋立起来，得把新的道路修起来，更得把新的学校建起来，没有文化只能抱残守缺，延续贫穷。他们安守清贫，都很满足，尽管生活还比较困难，他们却毫无怨言、默默耕耘，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这种生活一直延续了40多年。

山里的日子是清苦的、平静的、祥和的，外面的世界有几多精彩，可是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全村很少有人外出，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存状态和生活节奏。每人每月50元的口粮钱，他们省着花，计划着用，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坪隙地种上时令蔬菜，养一些鸡鸭，养一两条看家的老狗，偶尔也养它几头大大的肥猪，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打发。

近年来，经过州县移民部门的大力扶持和帮助，这种生存状态被逐步打破，焦溪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2018年，新上任的以向前为局长的县移民局领导班子心系库区移民，多次入村调研，发现整个移民地区还比较贫困，移民的生活还比较艰难，就组队外出考察，与高校合作，走村串寨和移民座谈，最终达成共识，启动了当地最大的山地种植项目，成立了农民专业互助合作社，旨在让城里人到焦溪购买山货、观光旅游。

这个合作社的领头人是一位姓鲁的回乡青年。他当过兵，打过工，长期外出闯荡，练就了不怕吃苦的过硬本领。他眼界开阔，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外面的景色再好，那也只属于别人，于是，他决定背起行囊，回乡创业，白手起家，大干一场。他不相信这么广阔的天地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正好，县移民局的领导也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事业就这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有了移民部门的大力支持，小鲁的心里踏实了，胆子也更大了。有了靠山，他投入了上百万元的资金，把附近的荒山荒地集中起来、开垦出来。种上黄桃、枇杷、葡萄、李子、提子、杨梅、樱桃，让光秃的荒山一点一点地翠绿起来，丰饶起来，美丽起来。他要让这块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他要让这块土地重新充满活力，他要让这块土地瓜果飘香、黄金遍地。合作社的社员每卖出一斤水果可返现三毛钱、村集体返现一毛钱，这样的经营方式灵活，把村民们的生产积极性主动性充分调动起来了。

两年多过去，成效显著。春到焦溪，樱桃树花谢果结，黄桃的鲜花正开得鲜艳火热，整个村庄春意盎然、色彩缤纷。为了看到更好更美的景色，我们从山脚上到山头的观景亭，望了青山，看了绿水。观景亭是新建的，地铺木板，建有木椅，松树环绕。立于观景台远眺，一切美景尽收眼底：脚下的栖凤湖，像一块蓝色的锦缎铺展在一座座小岛之间。湖岸停靠着小船，静静地等待着村人们出发或是归来。自从禁捕退捕以后，大渔船拖走了，网箱上岸了，鱼儿外销了，湖面上、山溪里一下子变得清静起来，山坡变得更绿了，湖水变得更清了，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周身舒爽。这错落有致的连片山头上，枇杷树、李子树、杨梅树、黄桃树正在发芽长叶，再过几个月，这里将水果遍挂枝头，十里飘香，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王清艳，这位年轻的县移民中心副主任，原在古丈县城古阳镇镇政府任副镇长。工作调动时，县里领导问她想去哪个单位工作，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县移民局。她说自己是移民的后代，对移民有着特殊的感情，对他们的生活十分熟悉，她需要倾听移民的疾苦，需要了解移民的诉求，需要为移民鼓与呼。一条大河需要架一座桥梁，需要与外界沟通，她愿意做这样一座桥梁。她到县移民局工作后，常常下到基层调研，为移民办事任劳任怨，赢得了焦溪多地移民的尊重和爱戴。

听着王清艳的讲述，我感到十分亲切，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也是一位移民的后代，我出生成长在酉水河边，也曾从公羊坪移民搬迁到葫芦坪，与她有着相似的经历，对她所讲的一切感同身受。同为移民的后代，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移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虽然不在移民部门工作，但也可用手中的笔为移民村做些宣传，为移民兄弟做些小事。

在焦溪采风的一天里，我被当地百姓不懈奋斗追求的精神感动着，激励着。我走入他们中间，倾听他们的讲述，仿若回到故乡。这一山一山的果树，这坡坡岭岭的果园，这一条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溪，这一片一片如画似的青山就是他们最为宝贵的财富，就是他们可靠的依托。

这些年，村里新砌了古井，改造了危房，修通了公路，进行了农网改造，用上了清洁干净的自来水。移民部门鼓励村民艰苦创业、奋发有为，他们的生产生活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他们的观念也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进村采风的日子，冬天已经远去，春天已经到来。春的身影无所不在，整个村寨生动起来。焦溪的春天是绿色的，山是绿的，水是绿的，绿得没有一丝杂质，绿得没有一丝尘埃；焦溪的春天又是崭新的，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