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杨
微雨燕子至,伴露梨花开,又是一年清明在微冷的初春悄然到来。每年到这个时节,我的心里总是湿漉漉,沉甸甸的。一股无法言喻的哀愁与失落萦绕在心间,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宁静的潭水中,激起一池春水,荡漾着思念的晕圈。
去年的清明节,我与父亲一起回乡下扫墓。走在荒草丛生的山路上,父亲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我说着祖先坟茔的位置、其中渊源和祭拜的规矩。哪座坟茔是哪位祖先的,瓜果供品怎么摆,香烛纸钱怎么烧……事无巨细,娓娓道来。我听着父亲的话,一时之间觉得很奇怪,因为父亲之前从来没有和我说得这么详细过。在记忆中,每次只要跟着父亲走,该停则停,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从来不需要关心这些细节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疑惑的目光,父亲好像想起了什么,用一种略带感伤的语气,低沉地说道:“现在一年也难得来一次,我怕哪天我老了走不动了,就没有人来看你爷爷他们了。”顿了顿,父亲继续对我说:“我终归有一天会老的,以后每年的清明扫墓就靠你们这一辈了。”
父亲走在前面,时不时用手里的柴刀将挡路的荆棘和杂草清除干净,理出可供行走的一条道来。一阵微风吹过,揉乱父亲半白的头发,他的手臂青筋裸露,仿佛一块老树皮般干裂粗糙。我抬头望着眼前的这座苍绿的大山,它沉默无言地矗立着,静静地看着我们。我的爷爷曾在这里生活,如今也在这里长眠;我的父亲少年时光在这里度过,如今虽然走出了大山,但或许最终有一天会在这里落叶归根;还有我的祖辈们,更是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也长眠于斯。无论我漂泊去哪儿,我的根早已深埋在这片土壤里,每年都在等着我回来。
我的肩上突然感受到了一份责任的力量,它从我爷爷的手上传到我父亲的手上,而今从父亲的手上传到我的手上,沉甸甸的直到心底。我突然明白,清明时节扫墓,不仅仅是对亲人的缅怀和深深的思念,更是对生命的传承和延续。他们赋予了我们生命,我们传承着他们的血脉,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安静的墓地里,丝丝的细雨在纷纷地下着。我默默地点上两只红烛,再摸一摸墓碑上那深刻的名字。烛焰在雨雾中跳动着,仿若温柔凝视的眼。绵绵思念跟随烛光乘风而去,天堂的祖先人们一定会收到,虽然我们阴阳两世,但是我们骨肉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