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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02日

不下“跪”的父亲

徐助全

父亲徐子湘,有着特殊的 “身份”。解放前,曾在国民政府谋职,在泸溪浦市古镇的警察大队任书记。解放后,他成为了一名教师,1958年6月入党。1968年2月去逝,时年不满43岁!

说起父亲,虽然没有谍中谍那么夸张,也没有影视剧惊心动魄,但他传奇的人生经历和故事耐人寻味。

父亲7岁开始进私塾学堂,读过十年诗经。他历经旧中国的黑暗,饱尝过半米半糠、吃野菜的苦难日子。那时,社会动荡,灾难频繁,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加上家里屡遭土匪抢劫,我的爷爷和奶奶被湘西匪首杨之庭捉去,花费了不少的光洋才得以赎身。灾难、不幸,总是接二连三,1940年的秋天,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父亲,和他十六、七岁的二姐,瞒着家人,悄悄离开家里,去寻找贺龙的革命队伍。其实,贺龙的部队早已转移去了晋西北作战前线。途中,父亲和他的二姐遭到麻阳匪领张自坤的拦路抢劫,捉到怀化的芷江,二姐被霸占而受到了身心伤害,最遗憾的是,她没有看到了革命胜利的曙光就告别人世。家里为了赎回他俩,我的爷爷和奶奶卖光了田地和一切值钱的东西,过着“寒月单衣,朝夕断炊”的生活。为了生计,父亲和我的爷爷背井离乡到辰溪煤矿挖过煤炭,同去的同乡有的因矿井口突然崩塌死在煤矿里,幸好那天,父子俩不在矿井,父子俩免遭一难。

时光辗转到了1945年秋,浦市警察大队扩充警员,不满20岁的父亲被招到警队任书记。入警后,父亲的首要工作是给警员们传授文化课。由于父亲受到激进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成为信仰共产主义的革命者,并冒着生命危险,暗箱操作,和警察队长张治平暗地里释放被关押在“浦市国民党陆军监狱”的一批爱国革命进步人士。在警期间,父亲结合警队的实情,提出了“以‘店’养警,发展力量;组织群众,联守联防,抵御匪患”的措施,有效地遏制了土匪的活动,给盘踞在泸溪多年向周边县、市,扩张的湘西地区土匪头子徐汉章进行了有力地打击。徐汉章不甘心,打起建立正规军的旗号,不断扩大队伍,招兵买马,抢劫辰溪兵工厂,发展到拥有几千人的武装势力,大肆掠取民间财物和搞破坏行动,可谓是嚣张至极。让老百姓深恶痛绝。“徐司令”扬言要活捉父亲“徐伢子”,奖励100块光洋,打死警察队长张治平,奖励80块光洋。其目的要父亲被他所用,做匪部的“师爷”。面对徐汉章多几百倍的土匪,父亲和警队组建了群众自卫队,采取“游击战”:“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击虚”的战术。直到1949年2月,最后的一场艰苦战斗,寡不敌众,死伤惨重,将近二百多人的队伍,打剩了三、四十个人。父亲带着一家人随警队只好逃到麻阳雪峰山脉的雄山的大山里,东逃西躲,寻找出路。最终,父亲和警队冲出了徐汉章土匪的重重追捕,投入到了泸溪剿匪的革命队伍。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由于身体差而脚手残疾,没有奔赴抗美援朝前线作战,而是回到老家合水镇任农委会书记,参加了反霸、减租减息、收缴枪支、清洗残匪等工作。当面临工作分配时,县革委会征求父亲的工作选择,留县当干部,或者是当老师。父亲毫不犹豫选择了乡村老师,他说乡村贫穷,教育落后,识字的群众不多,让孩子们受教育,这才是他的用武之地。他以校为家,爱生如子,和孩子一起就像山里野花,绽放绚丽!此外,父亲晚上组织群众在煤油灯下,开办夜间“扫盲”文化学习班,通过参加扫盲,不识字的不仅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能看简单的书籍报纸了。

正当父亲在岗位上得心应手,做得有声有色时,却因历史问题蒙受其冤,离开了心爱的讲台,回到了老家务农,这无疑对父亲是沉重的打击。首先是政治上彻底走入“低谷”,其次是经济上陷入“绝境”,但父亲脾气犟,不屈服,不向生活低头,不怨天不忧人。因为,他坚信共产党,坚持不屈不挠地向上级反映情况,并给贺龙同志申诉。中央办公厅信访回复上写道:贺龙同志正在接受党组织的审查。有一幕,让我记忆犹新像是昨天,那是1967年冬的一天,父亲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躺在床上,70多岁的婆婆拄着拐杖抚摸着父亲的头,母亲背着不满一岁的小弟,我们四兄弟站在母亲身边,大哥只有十四岁,我排列第四,还没上学,一家7口老弱妇孺围着父亲哭成一团。四、五个人冲进家里要把父亲抬去开批斗会,要父亲跪下认罪,父亲坚定地说我没有罪,如果要我下跪,宁可枪毙我。只见父亲扑通的扑倒在地上,有两人拉起了父亲,硬要父亲跪下,他没有跪而是再一次扑倒地上。后来我读书了,让我懂得了父亲不下跪的原因:他是一个有血性的人,不向困难低头的人,捍卫了自己的正义,做人的尊严。

母亲在世时,常说父亲是个好人。我也曾多次问过母亲,父亲留下什么遗言。母亲说了很多,耳熟能祥的就是:共产党好!是共产党解放了我们翻了身。遗憾的是对不起家里亲人们,希望五个儿子长大有出息,活得有人样!

山河静美,国泰民安。往事拂过衣襟,青云打湿往事。九泉之下的父亲就像坟地那棵刚毅的青松一样,历经风霜,直向日月,不卑不亢。时过境迁,如今,从当年父亲的1个党员,发展到父辈下的子孙们已有7个党员,3个预备党员,有2个博士生、3个研究生,有在西欧留学的也有在中非援外工作的,拥有三、四十口人的大家庭。

如今,许多往事变得模糊,而父亲的伟岸和沧桑,永远锲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催发我们乐观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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