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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12日

猪崽坡上的石旗杆

伍岩生

在猪崽坡山下,有一条梅花谷。每到寒冬时节,漫山遍野的腊梅傲雪怒放,凌寒献彩,点亮着苗岭的秀山丽水,辉映着猪崽坡上的古老苗寨,炫耀着这苗寨无数的杰出人才。

猪崽坡位于凤凰县长潭岗水库的尾库,在西面的山坡上,有十来个不大不小的石头,酷似一群小猪在跟随母猪到野外寻食,而母猪却跑到茶坪村的红薯地里等待它们,此坡因此而得名——猪崽坡,依坡而建的村落也随之得名。

猪崽坡既是一个坡名,也是一个寨名,后来该村人觉得猪崽坡作为村寨名字不雅,根据猪崽坡的译义,苗语汉译,即改成“扭仁”,一直沿用至今。

扭仁是一个传统的民族村落,民居一直保存着原始的风貌,木房、土墙、灰瓦、门楼,均保留楚国时期苗族吞口式建筑风格。即正屋房间稍退后,两边每间较凸出,形成“凹”字形结构,堂屋正中的板壁上,安有神龛,祭天地国君亲祖和恩师,房屋正面均用木板装饰,花格门窗,格花精致,图案各异,美观大方,通光透亮。

沿着青色的石板路,走在古树参天的村道,慢步在九曲回肠的小巷,就像穿越了时空,步入了远古的部落。

在村寨的中间,鹤立鸡群般的立有一栋五间正房旁连厢房的民居,它就是原“扭仁学馆”旧址,清末举人麻勋衢的故居。

扭仁学馆,由麻勋衢的父亲麻天琳和他叔叔麻天德创办,教谕由麻天琳的舅舅王氏担任,因为舅舅王氏文武双全,麻天琳和麻天德为他当助教。学馆每年收取一斗半米,外加食用油、盐等生活必须物品作为学费,所有的学费加起来折算不超过三斗米。

学馆开设国学、医学、武术等课程,根据学生成绩的优秀等次给予一定减免学费的奖励措施,鼓励学生努力学习。

麻勋衢(1831—1907),原名麻心佐,字星惧,号勋衢(也称星衢)。自幼在父亲创办的学馆就读。由于聪明好学,文思敏捷,博闻强记,不数年学业猛进,才艺日精,小小少年已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1849年,刚满18岁的麻勋衢在乡试中脱颖而出,一试便中秀才。

满清王朝建政之初,认为苗族是不能驯服的民族,是蛮夷之民,是不可重用的民族,规定苗民不能参加举人会试。自乾嘉苗民起义之后,清政府为了缓和国内矛盾,对苗民采取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在苗区大力兴师办学,实行“义教”,要求苗民子女读书习文,不仅允许苗民参加各类选拔人才的会试,还增设一些名额。咸丰皇帝恩泽苗乡,在凤凰厅、乾州厅、永绥厅等科举时另编一个“口”字号,增选举人一名,麻勋衢就是在这样的优厚政策下,于1857年会试中举,一举成名。被朝廷誉为“苗族第一举人”,以立石旗为据。

中举后,勋衢赴湖南黔阳县(今怀化市洪江市)任司学教谕。由于工作勤奋,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教谕有方,佳绩斐然,颇受爱戴,也深受妒贤嫉能知县的暗算。有一次,知县知道麻勋衢巡学出差,便暗中贿赂轿夫,指使轿夫在路中险途作梗,于狭道处故意失手翻轿,把轿弃于高坎之下,致使勋衢身体多处受伤,门牙磕掉了两颗,万幸免于一死。事发以后,经报上司调查,两名轿夫供认不讳,坦言事件实情,因认错有功,免于受罚,该知县遭受免职处理,贬为平民。

此事以后,勋衢更为踏实工作。他办事认真,治学有方,教学有法,屡创佳绩,不久,升任辰沅永靖道学政,即大湘西学政,受理湘西三十一个县的科考事宜。他任职期间,学风优良,考风正派,再加之他为官清廉,力除邪气,有远见卓识,敢于进谏,多次向省府建议在凤凰、乾城、永绥等边省苗区增设禀生、增生员名额,以便激励边省苗民子弟勤奋读书,使他们在仕途上有所进步,为苗区更好地培养人才。辖地多年,人才辈出,名声远扬,为朝廷所器重,被提升为武昌学政,受正三品官衔。

武昌乃人杰地灵之处,每一年的科举,他刚正不阿,不徇私情,不搞舞弊,不走后门,凡有才必举,金榜题名,无才必封,名落孙山,其举政期间,辖民无不称其贤能,为朝廷培养了一批批真才实学之志士。

勋衢以文章著称,他任武昌学政时,曾五次以“子曰,学而时习之”命题,考生以为他学识浅薄,只会命此一题,便议论纷纷,甚至当面向他提出质疑。面对考生的质疑,他没有争辩,默默地退到书房,挥笔就书,以上述命题,连做五篇妙文,第二天,呈现在考生的面前,宣读于考生试听。文章不仅文采飞扬,意境别雅,文辞精炼,且毫无雷同之处,令所有考生心服口服。此事传到朝廷,折服各位文武官员, 惊动当朝皇帝,再次受到皇上的嘉奖,授予“苗乡才子”的称号。

勋衢虽在外为官,但时刻不忘家乡的教育事业,不断敦促家乡办学兴教,利用各种途径,抓住各种机会,采用不同的方法鼓励家乡的子弟入堂读书,并将省吃俭用的俸禄,捐给家乡办学。还修缮扭仁学馆,扩大招生范围,对一些成绩优秀且家庭非常困难的学生,实现学费减免措施,最大程度地让苗乡子弟能上学就读,开创了在边陲苗乡学馆规模最大、生源最广的私塾学馆。也创造了在扭仁近村培养出1名举人,12名秀才的奇迹,倍受苗山圣寨村民们的称道。

勋衢在武昌任内,因功名显赫,皇上钦赐一尺见方“诏书”箱一个,其箱正面刻有“诏书”二字,旁有金龙两条,该箱用于珍藏皇上所下的所有诏书。直至告老还乡,携箱回乡,藏于家中楼阁,其后人仍保存多年。

勋衢在武昌任职,在黄鹤楼受刑部候补员外郎张世准(今花垣人)的拜见,特画“梅花图”一幅,赠给勋衢,并称勋衢为“师杖大人”,且题诗一首:

意气纵横颇似海,一琴一鹤弥栽培。

绥山自有孤庚趣,花未开时梦几回。

勋衢勤学一生,治学一方,为官数任,清廉一生,于1907年7月仙逝于猪崽坡扭仁家中,享年76岁。

其屋后的石旗杆——他一生荣耀的象征,成了激励子孙后代发奋学习,成才立业,流芳千古的教育话题。遗憾的是,这石旗杆,几经百年风雨,历经百年沧桑,在十年浩劫中被作为“四旧”而破坏,现今只能看见那与日月同存,散落在基座旧址的原基石。

但就是这石旗杆,为后人留下一段佳话,为后代树立一个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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