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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2月24日

石家垭上的枪声

在石家垭战壕讲石家垭的故事。 曾凡勇 摄

黎代华

石家垭位于龙山县茨岩塘镇包谷村与红岩溪镇马失村之间,是茨岩塘镇与红岩溪镇的界口,是雪花山上的一个垭口。

一直以来,党史文献、文史资料记载着石家垭战斗和民间流传的红军与白军战斗的故事,均指向红三军与白军周燮卿之间的战斗。

其实不然。石家垭战斗是两次战斗,分属不同的年度:一次是指1934年4月的石家垭伏击战。一次是指1935年12月的红十八师在茨岩塘保卫战中的石家垭阻击战。

石家垭伏击战

民国版《龙山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三年,白军和红军在石家垭肉搏竟日。”

石家垭(一碗水)战场遗址分布在茨岩塘镇大田村、岩板村、包谷村、红岩溪镇白果村交界处一碗水至红岩溪镇马失村之间,长4.5千米,宽1.5千米,面积约6.75平方千米。1934年4月13日,贺龙指挥红三军与陈渠珍部周燮卿旅在这里激战。

“从马失坝接火,打上石家垭……红军枪少刀多,梭标多……战斗结束后,老百姓带挖锄、撮箕埋阵亡的人……”

1927年出生、现年94岁的潘大富是龙山县光荣院的院民,他除了清晰记忆自己参加的剿匪战斗外,对两次石家垭红军战斗的记忆均较模糊,但字里行间携带的信息让听者走进那段岁月。

1934年春天,贺龙、关向应带领红三军转战在湘鄂边的永顺、龙山、桑植、来凤、咸丰、鹤峰等县域,欲在运动中寻找战机,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

4月上旬,红三军由永顺进驻龙山茨岩塘。尾追而来的陈渠珍部周燮卿旅,伙同龙山师兴周、刘紫梁两个保安团约8000余人进驻红岩溪。

从红三军进入湘西活动以来,周燮卿就纠缠不休,处处为难红三军,欲逼红军于绝境。为此,红三军将士愤恨之极,欲寻机歼灭。

贺龙、关向应登上雪花山,仔细查看地形。

茨岩塘是四面环山的高山台地,西北侧大灵山高耸。东南雪花山横亘在红岩溪与茨岩塘之间。两山纵横起伏,崖垭相邻险峻。

雪花山石家垭、罗家垭、姜家垭三垭,谷窄崖险,道曲蜿蜒,两山相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茨岩塘通向东、东南、西南的主要通道。西方广亭坡下是水沙坪盆地,一条青石路连接着茅坪。

西北望乡台、兴隆峡谷夹在大灵山、雪花山之间。望乡台危崖古径,险峻异常。兴隆峡谷西向纵横数里,扼住了茨岩塘西北门户。

侦查得知,周燮卿旅从红岩溪进入茨岩塘只有石家垭这一条路。

V形的石家垭是茨岩塘西南的门户。一条山道从石家垭底顺着雪花山山势蜿蜒在茨岩塘、红岩溪之间。

根据雪花山、石家垭地势和周燮卿狂傲骄横、孤军冒进情势,贺龙、关向应商议决定在石家垭设伏,痛击周燮卿部。

贺龙命令红七师师长卢冬生率部隐蔽在石家垭东侧山梁,命令红九师师长汤福林率部埋伏在石家垭西侧一碗水山坡上,命令独立团作为预备队待战斗打响后派1个营绕道直插敌后,断周燮卿旅后路。

4月l2日,在贺龙、关向应的亲自指挥下,石家垭伏击战准备就绪。

13日凌晨,卢冬生派出1个突击连到红岩溪引诱敌军。突击连来到红岩溪街头后一阵乱枪将睡梦中的敌军惊醒。周燮卿慌乱组织敌军追击。突击连边打边撤,从卸甲寨、坎西湖、肖家坪、马失坝,向石家垭撤退。

马失坝长坡长5公里,是通向石家垭的唯一道路。

在马失坝人彭南章、彭南轩、彭纪书的龙门阵里隐含着周燮卿追击红军的实情。

在马失坝,周燮卿没看到红军的影子,就问在黑垅枯洗衣服的老婆婆黄妹:“红军在哪里?”黄妹用手向石家垭一指:“上茨岩塘了。”

突击连为确保周燮卿追上石家垭,打了马失坝松柏笼彭姓地主家的粮食(彭南章的公公),随后用骡马往茨岩塘拖。

为了迷惑敌人,突击连战士用马刀刺破粮袋,让谷子撒落在长坡上,制造红军落荒而逃的假象,同时可滞缓敌人前进的步伐。

周燮卿从架档湾开始顺着长坡追击。为探红军虚实,在距石家垭不远的马鞍子枹上架起机枪朝石家垭射击。石家垭上硝烟弥漫,埋伏的红军岿然不动。于是,周燮卿命令向石家垭追。

中午时分,周燮卿部来到石家垭垭口,发现一条路向北直入茨岩塘。一条路向东蜿蜒而去,路上有稀稀落落的粮食,周燮卿决定向东追击红军。

等周燮卿部进入一碗水、石家垭伏击圈时,埋伏在石家垭的卢冬生和一碗水的汤福林向红七师、红九师下达作战命令。瞬间,石家垭、一碗水一线枪声大作,雨点般的子弹带着红军战士的满腔怒火,一齐射向敌人,手榴弹连续在敌阵中开花。敌人在枪林弹雨中一个个倒下……

狂妄的周燮卿中了红军埋伏还自视甚高,占着兵多,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在建功立业梦想的驱使下,孤注一掷,想与红军来个鱼死网破。

周燮卿怒嚎着,疯狂地舞着手枪,命令一部朝石家垭红七师猛烈射击,一部朝一碗水的红九师发起猛烈进攻。

战斗从中午12点一直打到下午5点左右,双方反复拼杀。红军居高临下,敌人冲上来,被打下去,再冲上来,再打下去……

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石头用完了就用刺刀和大刀……

石家垭弹雨纷飞,喊杀声此起彼伏……

一碗水枪林弹雨,哀嚎声充满山林……

到太阳西沉,敌人惨重的代价并未换来一个山头。周燮卿面对血性红军、硬汉红军,并不死心。周燮卿决定由集中进攻改为分散进攻,向红军阵地重新发起进攻,号令部属:“血水成河也要攻占红军阵地!”

可是,不管周燮卿如何歇斯底里,石家垭上的枪声还是在夕阳中逐渐稀落……

贺龙在茨岩塘黄土坎用望远镜观察着雪花山上的战况,见战情呈胶着状态,心里难免有些焦急。下午三点,贺龙登上一碗水督查战斗。汤福林汇报说:“红九师已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子弹所剩无几,最后用刺刀拼退了敌人的进攻。”贺龙风趣地说:“子弹在敌人手里,看你能不能夺过来。”“明白!”话音未落,汤福林转身跑回阵地。

了解战情后,贺龙决定二次设伏,将周燮卿诱进茨岩塘打。贺龙命令独立团在半寨坪埋伏,红七师后撤包谷坪,红九师后撤岩板溪设伏,构成口袋阵,把周燮卿放进来,好一举歼灭。

贺龙站在曹家大屋,望着雪花山上的垭口……

报告:“独立团派出的营因向导领错路而跑到水田坝去了。”贺龙听后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敌人退路不灭,就算进口袋也难全歼。

周燮卿见红军边打边撤,就疯狂地率领余部冲到石家垭口,可一见茨岩塘地形就不敢贸然进攻了。入夜,周燮卿只好命令残部撤回红岩溪。

太阳落下山,见周燮卿没有中计,贺龙就带着红三军往鄂西鹤峰去了。

石家垭伏击战红三军共缴获周燮卿部轻重机枪、步枪700余支,敌死伤1000余人,红军伤亡200多人。

石家垭阻击战

红十八师,从1935年5月红二、六军团进入龙山活动到12月突围长征前一直留住根据地核心区域茨岩塘开展革命活动。

与红二、六军团主力一道参加“围城打援”战,成功牵制国民党军,逼迫蒋介石从“追剿”中央红军的嫡系部队中抽调兵力“围剿”,只剩下薛岳部尾随中央红军入黔“追剿”。

回旋乌龙山,成功策应红二、六军团东征,让主力打到常德城下,威逼长沙,牵制追赶中央红军的湘军回防湖南。

1935年10月19日,得知中央红军与陕北红军会师的蒋介石,气急败坏地将怒气转嫁给红二、六军团,调遣130个团向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发起第四次“围剿”。

11月4日,湘鄂川黔省委、分革军委在桑植刘家坪召开联席会议,决定红二、六军团主力实施战略转移,红十八师在乌龙山中佯动迷惑敌人,策应主力实施战略转移。

11月6日,王震在茨岩塘召开湘鄂川黔特委和红十八师营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刘家坪会议精神。公布特委成员,宣布红十八师新的领导班子:师长兼政委张正坤任湘鄂川黔特委书记、参谋长刘风、政治部主任李信,红五十三团团长刘风(兼)、政委余立金、参谋长苏鳌。红五十二团团长樊笑竺、政委刘诚达、参谋长魏承德。

同时,王震为红十八师送来了一部电台,成立了电台队,配上了“千里眼”“顺风耳”。

紧接着,红十八师佯动湘鄂边,分3路向龙山东南保靖、西南招头寨、东北湖北鹤峰出击,成功策应红二、六军团主力突破澧水、沅江两道国民党军封锁线,南征辰沅,东征湘中。

12月1日,红五十二团在隆头抢渡酉水失败后,经猫儿滩、洗车河、农车、红岩溪重返茨岩塘。2日,红十八师一部在游击队、赤卫队的配合下在坎细湖、比溪洞阻击敌人进攻。3日,红十八师收到红六军团从新化发来的“立即突围,赶上主力”的急电。

湘鄂川黔特委、红十八师随即召开联席会议,面对严峻形势,针对国民党军“围剿”和部队突围线路进行精密的分析研究,决定在茨岩塘打好阻击战,然后再择机“由大灵山、八大公山、七姊妹山入鄂进川转黔追赶红军主力……”

4日,3万余国民党军分别从塔泥湖、兴隆街、水沙坪、比溪洞方向对茨岩塘发起进攻,茨岩塘保卫战打响。

在西北望乡台红五十三团1个班在游击队的协助下,利用望乡台险峻地势,用火铳、滚木、擂石阻击了4000余国民党军的进攻。

在西南石家垭、一碗水,红军30人,200发子弹,60颗自制手榴弹,与10000余国民党军激战三天两夜。子弹打光了,石头也用完了,红军排长谭桂清带领战士就抽掉枪栓,砸烂撞针,装上刺刀,跳出战壕,与敌人肉搏直至全部壮烈牺牲!

这场战斗,在白果树人心中记忆犹新。

熊世英是龙山县二小退休教师,老红军彭武汉的女婿。彭武汉是石家垭阻击战的幸存者,在世时常向熊世英讲石家垭阻击战和自己的龙门阵……

“太激烈了,”熊世英说,“我在一碗水做工时,子弹壳壳一堆一堆的。孩子们经常在一碗水捡子弹壳壳玩。”

一时间,熊世英沉入岳父的龙门阵里……

石家垭阻击战时,白果树人叶明秀从一碗水下路过,只听“呼呼”声不绝,以为是蜜蜂飞过,仔细一看,原来是子弹在飞,急忙回家躲避。

在石家垭阻击战中,红军战士刘学汉、童继周双双身负重伤。刘学汉当场昏死。童继周中枪。子弹从童继周腹部穿过破背而出,肠子从背上露了出来,童继周用手压,疼痛难忍……

战斗结束后,茨岩塘的土医彭善华打扫战场时,发现刘学汉、童继周两人没有牺牲,就叫人将他俩背回茨岩塘,藏在苕洞里用草药医治。伤愈后,两人未找到部队,就回到茨岩塘彭善华家。两人当时十七八岁,见彭善华膝下无儿无女,认彭善华为父,改名彭武汉、彭武童。

这个史实在潘大富口中得到印证。

“大田枹,是一丘田,有两亩八分宽。枹上有一个洞,叫哈尼嘎湖。”余坤成说,“在一碗水战斗中,宋灵英将受伤的宋连长藏进哈尼嘎湖洞,之后每天坚持送饭。”

一时间,哈尼嘎湖洞成了红军临时伤员站,战斗中受伤的战士被老百姓抬到洞中休养。后来在洞里捡到了许多子弹壳壳。

这天,大雪纷飞,路上堆满了积雪。宋灵英走在堆满积雪的路上,为哨卡站岗的红军战士送饭。离哨卡不远的地方,宋灵英不小心踩到一堆松软的雪堆,打了一个趔趄,将饭菜撒落在雪地。“天杀的天老爷,红军要打仗,给他们送个饭你也容不得!”宋灵英怒气冲冲地骂道。

“大姐,不要紧,我们红军只要吃饱,不求吃好。我们雪都吃。您连雪一起捧起来热,雪汤还好一些。”红军战士看见,走上前安慰。

宋灵英为红军战士送了十几天饭,红军走时将炊具留给了宋灵英。

闲暇时,路上面打仗,宋灵英就在路下捡子弹壳壳。宋灵英走的这条路,在清、民时是龙山县通往永顺的官道——湘鄂川大道。从茨岩塘出发,经石家垭、白果树、尧城、铅厂坡、苦竹河、雷打岩、汝池河、塔泥湖、永顺盐井……

湘鄂川大道白果树段在清、民时盛极一时,在1000米长的路段上就有杨家铺子、余家铺子、唐家铺子、熊家铺子、向家铺子、陈家铺子等5个经营百货的商铺。

如今,从石家垭到向家铺子:向家岩塔——向生圭故居遗址之间有一段两公里长的青石板路。

茨岩塘保卫战结束后,1935年12月8日,红十八师以红五十二团、红五十三团为核心分两路从茨岩塘兴场坳向东北方向突围。一路经大安、乌鸦向桑植上河溪进军,一路从水田坝进驻上河溪,开启了长征新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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