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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3月17日

我也曾是一个兵

周华胜

我事业成功,评上了语文特级教师,加入了湖南省作家协会。我的三个孩子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分别在镇江、长沙、北京理想的单位供职。我生活幸福,衣食住行无忧,过上了小康生活。但是,只要一想起年轻时五年多的军旅生涯,我的心就像锥扎一样疼痛。

我生性多梦。读小学时,我梦想考上理想的中学,高中时我又梦想着考上名牌大学。可在我读完高二,记得是1961年8月,国家下发了征兵令。当时最时髦的口号是:“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理想。”我作为班团支部书记,放弃了考名牌大学的梦想,决定踊跃报名参军,投笔从戎。那时的我满腔抱负,信奉拿破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名言,梦想着当个威武的将军。

我的参军之路异常顺利。当年征兵既征空军,又征武警。我本是考上空军,因凤凰县武警中队队长李玉喜看到我肩宽腰细,肌肉发达,又有文化,便将我留下当了武警战士。在州府吉首新兵连学习时,带领我们学习的是泸溪县武警中队刘指导员。不管学习政治,还是学习军事,我都很认真。在一次政治课上,指导员向新兵们提问:“解放军的三八作风是什么?”我想了想,站起来说:“三八作风是三句话,八个字。三句话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技术。八个字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他满意地说:“答得很对!”实弹射击那天,我因事外出,回来时补打,我六发六中,他连声称赞。新兵连学习结束,我分到泸溪县武警中队。一个月,我就调回凤凰县武警中队。事后,得知这是李玉喜队长到吉首武警支队要求的结果。

李玉喜队长是北方人,身材魁梧,脸盘方正,搞军训从实战出发,要求特别严格。在军训间隙,他常常怂恿战士们扳手劲。我常常扳一个赢一个,全队没有一个人能赢我。有时,他还“唆使”战士们用拳头打火砖。新出窑的铿锵响的火砖,我和几个战友能一拳头打烂一块,甚至两块。李队长看到,嘴边浮着笑容。我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经常看书读报写日记。我还特别的吃苦耐劳。晚上站岗,每人一班岗站两小时。在战友生病或外出执勤人员不足时,我主动多站一班岗,站四小时。队里建营房,到离城八里外的山上砍伐树木,我是最突出的一个。我刚入伍时,扛的是步枪。两个月后,我就扛机枪,当班长后扛铁把冲锋枪。每次实弹射击,我都是优秀。1963年6月我还派到省里集中学习半年。我年年被评为五好战士,入了党,当了班长,代理事务长和团支部副书记、党支部宣传委员。1964年9月,我赴长沙出席全省五好战士代表大会,还被选为五好战士标兵,上主席台发了言。在代理事务长期间,我勤勤恳恳,为全队指战员衣、食、住、行效力,成天与钱物打交道却账目清明。那时没有自来水,煮饭要到城外西门井去挑,挑水是炊事员的事,但我经常主动挑水,战友们夸我是挑水最多最快的一个。

正当我在部队踌躇满志全力以赴时,不料来了个晴天霹雳。当时,我家成分变成了富农,勤劳躬耕的父亲被戴上了“富农分子”的帽子。当我得知这一不幸消息时,内心有了深深的担忧。不久,我就从代理事务长位置上退下来,并调到了腊尔山防空哨“观察天象”。

防空哨位于腊尔山的最高峰梳子坡,海拔一千多米。置身哨所,举目远眺,周围的崇山峻岭尽收眼底。这里地处湘黔边陲,距离县城八十余里,壁陡崖悬,沟深壑险,树木葱茏,气候寒冷。冬日晴天晾晒衣服,虽然阳光灿烂,但衣服还是凌得发硬,要连晒几天才会干。

防空哨有一个班驻守,一个分队副是最高负责人。我和分队副除了带领战士们搞好军事训练、站岗放哨外,还组织全班养猪种菜,看书读报。当时哨所有不少书报,如《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战士报》等十多种,我生平第一次对文学发生了兴趣。工作之余,我认真阅读报刊中的文学作品,且产生了写作灵感和发表欲望。哨所附近,有一块绿草如茵的坪地,晚饭后我经常独自一人到那里往返踱步,构思文章,从文章的主题到文章的结构,乃至文章的语言,反复琢磨推敲,直到从开头到结尾都在心里有了腹稿,我才回到哨所动笔起草。因为常在那里往返踱步,草坪后来被我踏出了一条小路来。我缺乏文学细胞,好在勤能补拙,我竟然开始发表文章了。有一天,凤凰县文艺轻骑队冒着寒风,踏着冰雪,来到了防空哨慰问演出。他们以雪地为舞台,以青山为布景,表演了许多我们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我深受感动,沉浸在欢乐喜悦的氛围之中。古人曰:“凡有为文,多因感激。”我以《轻骑队来到防空哨所》为题将此事写成通讯,先后在《团结报》和《湖南日报》发表。一次我在《解放军报》文艺副刊版上看到了小说《政治连长》,受到启迪,结合哨所生活,学习写了第一篇五千多字的小说《班“政委”》,投寄到了《解放军报》。后来此稿虽然一直没有发表,却让我看到了在文学领域的一线希望。

在防空哨工作半年后,我被召回了队里。指导员找我谈话,说我提干的材料已经上报了,但没有获评,只能复员退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暗自流泪,痛哭前途,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感。1966年腊月凌毛纷飞的一天,我复员退伍,回到了住在凤凰县城南边街的伯父家,打算暂住一段时间后,再回乡下家里去。就这样,我结束了五年多的军旅生涯。五年在我一生中是短暂的,但却是宝贵的,因为它关系到我一生的前途、命运和幸福。伯父说我还有机会回部队。我明白伯父是在安慰我,我是不可能回部队了。

印度诗人泰戈尔说过:“如果在失去太阳时哭泣,你就会失去整个星空。”失去了皎洁的月亮,还有闪烁的星星。 我想我绝不能一蹶不振,即使回家当农民,我也要干得像个人样。当天晚饭后,刺骨的北风呼呼刮着,鹅毛大雨漫天飞舞,凤凰县城周围山山岭岭披上了洁白的银装,我顶风冒雪,信步来到沱江岸边。看着汩汩流淌的沱江,我感到人要像河水一样生活。河水从源头出发,不管最终流向哪里,它所流过的路途,都不会一马平川。在河水前进的过程中,它会遇到高山险阻。虽然河水不能攀越高山险阻,但它决不会在高山险阻面前悲观、失望,停滞不前。它会积蓄力量,四处探索,寻找出路,达到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我决定勇于面对现实,不向命运屈服,而要像河水那样勇往直前,不断战胜“高山险阻”,把人生之路不断向前延伸。

后来,我终于走上了三尺讲台,成了一名人民教师。转眼,寒来暑往四十载,我育出桃李千行绿,也从一名民办教师成长为一名语文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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