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友

在我的住处，数量最多又叫得最热闹的鸟当属黄臀鹎了。个体比麻雀大，腿细而长，羽毛大部分为灰色，头顶呈黑色，下颌与颈部为白色，臀部显黄色，故得名。

二十年前，一个秋末冬初的傍晚，我在昏暗而陈旧的屋子里做着事情，灯光暗黄。突然飞进来一只鸟，直接就歇息在我左肩上。我侧目而视，根本不想伸手去抓它。它盼来顾去，眼光明亮，不跳动也不吱声。十来秒后，它从门口飞了出去，消失在暮色之中，我讶然。

前两年才知道，它叫黄臀鹎，是我们居住地种群繁盛又相处密切的一种鸟。想必那次光临是作为种群代表欢迎我这位新来的入住者吧。

在附近的一处水泥路边，有一小片树林子，最高的是马褂木，四五层楼高，其次是水杉，矮点的是侧柏和桂花树，约一层楼高，树木总共三十来棵。侧柏在道路边，由于要争抢阳光，大部分枝叶伸展在路面上，形成厚厚的一段绿墙。

前年夏初，一对黄臀鹎就在伸展的路面上的一处枝叶间筑巢安家。开始，它们早出晚归，谁也没发觉。孵出雏鸟后，两只亲鸟整天忙碌地捕虫搬食，进出频繁，被人发现了。它们一时走红，大家频频打卡，有的远观着它们的一举一动；有的就近窥视精致的巢窝；有的拍照片或视频。靠近鸟巢时，两只亲鸟被惊扰得仓惶飞离，站在高处电线或树枝上，叽叽喳喳叫过不停，像在乞求，又像在怒骂。当拍近照时，它们像箭一般地俯冲下来，声色俱厉地尖叫着，奋力地扇着翅膀，扑打着滋事人的头部，让人心惊肉跳，并且深切地感受到抚幼者的勇敢与天性。

我在夜间也偶尔光顾它们。天气晴好时，手机开着灯，轻手轻脚地对准鸟窝拍两三张。发现只有一只亲鸟蹲在窝里，头部和长长尾巴伸在窝外，一动不动，好奇地看着灯光。下雨的夜晚，从照片里我惊奇地发现，两侧的羽毛像蓑衣一样罩在窝上，背部湿漉漉的，像落汤鸡，羽毛横七竖八地黏附在体表，多处皮肤裸露着，像死了一样，纹丝不动，置己命于不顾地拥抱着、温暖着孩子们。我好生敬佩和感动。

大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之后，它们才可过上安宁的日子。

有一天，一只鸟在地上捡食麻辣条，其中有一根较为粗长，长若食指，粗若一次性竹筷。开始，横着吃，吃不进去，几经啄食，才把麻辣条竖在口里。仰起脑袋，伸直脖子，挺着身子，使劲地往肚里咽，好一阵子才吞进去大半截，它又用力咽了好几下，胃里的肌肉就像小手一样把它往里面拽，再使劲伸长脖子，抖了几下脑袋，才全部咽下去。看它吃这根麻辣条，就像观看艺人表演吞竹筷的绝活，让人惊讶，甚至于有点震撼。

在那几只黄臀鹎活动的区域内，经常停放有几辆小汽车，车窗上都贴有暗膜。附近的居民有时顺便以淡黑的车窗为镜，正衣冠，理发束，自赏一番。想不到，在无人旁观时，一只黄臀鹎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照镜子”。时而扇动着翅膀，或是嘴贴着玻璃从车窗上方飞往下方，又慢慢地往上飞，上下多次，看着镜中的身姿，好不春风得意。许多次，它就这么沉湎于此，乐在其中。

其他鸟对它的表现视而不见，不理不睬。这只鸟是鸟中之精灵还是太过于自恋呢？